幽州城上空妖气环绕,甚至还有越发浓重起来的趋势,绝不是什么好去处。
更何况,在这繁盛的表象背后,隐藏着数不尽的黑暗。
为了压迫百姓,这里还沿袭着商朝殉葬的陋习。还宣扬什么祖宗之法、汉人正统,遇上灾祸,拿活人献祭更是常有的事。
甚至有些官商与僧人与勾结,借着做法事的名义光明正大地行敛财之举。
可是他们祈祷的神明,却一次都没有灵验过。还有虚无缥缈的来世,更是荒谬至极。
在北境这些受野蛮胡族影响的地方,还保留着蓄奴的旧制。那些奴隶与牲畜无异,经常遭受折磨虐待,无人关心他们死活。
所以方才萧黎为恢复灵力,将一些被毒打濒死的奴隶制成人牲,吸取血肉中的元气。
毕竟,人是万物之灵。因此,也成了那些修习旁门左道的妖魔增长修为最好的食物。
他能想到这一点,那些妖物也能想到,因此在幽州城中,时常有妖邪作孽。
有时候出现些死状奇特、面目全非的人也并不足为奇,不过都是混水摸鱼罢了。
其实繁华闹市灵气稀薄,人间浊气浓重,并不利于妖灵修行。
相较于人烟稀少的山野乡间,反而更容易孕育出精怪。而且正经修炼的妖灵绝不会为祸人间,否则历劫飞升时降下天罚,轻则反噬其身,修为停滞不前;重则深受重伤,甚至殒命当场。
因此,留在这里作祟的妖孽,也绝非善类。
此地不宜久留,两人对视了一眼,决定迅速离开这里。
两人行至城郊,忽然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云舒翻身下马,躲开了攻击。
眼前出现了一位装束奇特,似乎是苗人打扮的男子。上身穿着对襟短衣,纹饰与中原款式殊异,束红衣带,衣服俱用皂黑布为之,上下如一。
以两人的修为,能看得出对方是一个有数百年修为的大妖,云舒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暗暗打量着对方,神色警惕。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对方显然来者不善,以自己如今的状态,与全盛之时的战力相比仍有较大差距,只怕会有些吃力。
她忘了自己身边还有萧黎,大敌当前,他挺身而出,及时护在她身前,颀长的身躯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对方探询的视线。
云舒不是需要保护的弱女子,她往前迈了一步,与他并肩而立。
却见对方双手互握合于胸前,拱手作揖,向她致歉,“见姑娘行色匆匆,在下一时性急,不得不出此下策,唐突了姑娘。”
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云舒却不敢放松警惕,“有话直说,你拦着我们,到底所谓何事?”
“在下和尤,只是觉得与姑娘很有缘分,不知可否交个朋友。”
云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很忙,不想听你废话。”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她想起来,南疆的苗人称蚩尤为先祖,而古时三苗部族的和氏人确实有着蚩尤的血统。
她与萧黎对视了一眼,神色凝重了起来。
相传蚩尤背生双翅,骁勇善战,锐不可当。只是轩辕黄帝在涿鹿之战大败蚩尤后,便率领九黎部族一路南逃,到了百越之地。
传说中蚩尤为杀神,据说似乎还与魔物有所联系,懂得一些幽暗的秘术,甚至能操控人心。
难怪刚才在他身上隐约察觉到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和普通的妖类不同。
如今蚩尤后人却出现在北境,她并不认为这是个好兆头。
和尤爽朗一笑,“姑娘不必担心,我只是对你的同伴很感兴趣罢了。”
云舒冷然道:“这与你何干?让开,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和尤没有理会她愠怒的语气,自顾自地说:“前不久幽州城中有位大户人家的小公子死了,因他生前最喜欢女童,他的家人便看中了扶老携幼庄里那个最漂亮的小姑娘。穷人贱命,没那么多讲究,给些银钱就打发掉了。我看那小丫头可怜,就让她死得没那么痛苦。”
云舒是何等聪慧之人,只需稍加点拨,便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说得没错,既然能换些钱财物品,维持生计,让剩下的人苟活下去;还有僧人超度冤魂,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只是她虽能理解,却还是忍不住气愤。
那么小的孩子,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云舒闭上眼睛,随后睁开,艰难地开口,“那又如何?谁希望那样呢?若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谁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也不过是想要活下去。”
云舒感到一阵心酸,她并非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以往行军打仗时,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更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懂得生存的艰辛不易。
而先贤和四哥想实现的天下大同、养生丧死无憾,更像是一种奢望,何时能实现呢?
“姑娘真是良善之人,与你身边的这位绝非一路人。”说完,和尤展开双翼,飞向远方。
云舒此刻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尽快与四哥会合,并没有心思去仔细探究这话的含义。
也自然没有看到,萧黎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神色不明。
他们一路南下,沿途饿殍遍野,有许多人横尸街头,无人收殓。
这些年齐国战乱不休、国势倾颓,再加上各地旱涝灾害,天灾人祸,成了压垮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是没有专门赈济灾民的场所,地方官员也设粥棚施粥。
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朝廷直接拨下的赈灾银两,却总是被官员一级一级层层克扣下去,中饱私囊,最后所剩无几。导致大批饥民得不到救治,活活饿死。
后来四哥担任地方长官后,为此愁眉不展,因此被亲信建议直接换成米粮运送到灾区赈济,虽然军队运送不便,贪污的情况却减少了许多。
可依然有些贪得无厌的小人克扣百姓的救命粮,仪仗权势为非作歹。所有的手段伎俩,都用在了迫害百姓身上。
那些蛀虫消息灵通的很,狼狈为奸,私相授受。每次监察御史要来灾区巡视,立刻开设炉灶,做足了样子,还不忘贴出告示,大张旗鼓地宣传一番,集结灾民开始施粥。
而且他们的所谓的粥不过是些清汤寡水,一大锅里底下仅有几粒米,甚至还在粥里添加白矾,造成看起来还算浓稠的样子。
无所不用其极。
实际上根本不能充饥果腹,还不如直接去啃草根树皮,有的甚至不惜去吃造佛像用的观音土,苟延残喘,就为能多活几天。
以上种种,皆是他们亲眼所见,触目惊心。
有一次在行军途中恰巧被他们遇上,这才发现了真相。四哥怒不可遏,当即斩了那贪官的首级,抄没其中的家产,将余粮分发给了百姓。
后来便有饥民向他们提议在粮食中掺上麦麸米糠,那些达官贵人吃的都是精米细面,不会稀罕这些糙米粗粮。
自从向父皇请示,将此举推广开后,克扣救济粮食的现象才终于得到抑制。虽不能彻底根除贪污腐败,但比起当初的惨烈情景已经好上许多。那些饥民的死亡也有所减少,贫苦百姓才得以喘息。
但正因如此,才导致四哥彻底得罪了朝中那些奸佞小人;稍有机会,便被挑唆离间。加上功高盖主,得民心受拥护,因此倍受皇室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