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合情急之下本来想把杜春霖带回周府自己所在的偏房里,但是突然想到男女有别,加之他自己也是寄住在舅舅家里的,贸然把人带回去很不合适,便歇了这个心思。
他回想着杜春霖可以入住的地方,最终想起了县府里有个供人累了歇息的厢房,现今应是无人在,思及此,他开口道:“还麻烦梅姑娘和我一起将春霖姑娘扶到县府里。”
梅思宁点了点头。
杜春霖已是有点思绪混乱,在被人扶起的时候,她的嘴里还含糊不清道:“我是不会听你的……你别想……把我和……分开……”看起来,似乎是做了噩梦。
梅思宁低下头,但是却听不清她所说的话,见杜春霖面色开始变得激动,身体隐隐有要推开别人的搀扶之势,梅思宁连忙轻声安抚她:“没事,没事,你不会有事的。“
可能是梅思宁的安抚起到了作用,亦或是杜春霖没有再被梦魇纠缠,她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一路上安安稳稳得任由宋合和梅思宁扶到县府里。
……
将杜春霖送到厢房里后,梅思宁就开始为杜春霖医治。
宋合一看梅思宁的举动,便自知自己在这是帮不上忙了,他敛了敛刚才因为搀扶杜春霖而有些挽上去的衣袖,低声开口道:“那么这里便有劳梅姑娘了!”言罢,他朝梅姑娘抱了抱拳,竟是准备转身离开。
眼下,杜春霖已是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了,时间耽搁不得,他打算去同焦仲延周旋周旋,看看能不能识得一些破绽。
梅思宁转过身来,刚想开口,眼尖地瞧见宋合左侧淡青色衣袖上渗出了点点血迹:“宋大人,请留步,你的左手臂伤口崩开了。”
听到她的话,宋合的脚步停顿下来,低头看了看衣袖,果真如她所言般,衣袖有浅浅的血迹出现,想来是无意中牵扯到伤口才会致伤口裂开。
他本想说无大碍,启料梅思宁开口道:“宋大人,让我来为你上药吧,以免伤口受污,更加严重,更何况大人还会为了救我和爷爷受的伤。”
宋合想了想,转过身便坐在桌子边,卷起了外衣和亵衣的衣袖,以便梅思宁能够更加方便地为他上药。
梅思宁从医药箱里拿出了金疮药,低头为宋合上药。
伤口过了许久却没有得到有效的处理,已是皮肉外翻、颜色暗红。可能是宋合刚才使了力气的缘故,梅思宁能看到有少许的血液从中流出,她瞧着瞧着,不免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因为她,宋合断不可能受到如此伤害。
“宋大人,多谢!”梅思宁的嗓音有些低哑。
宋合愣了愣,反应过来梅思宁是为了昨夜的事道谢,他唇角轻轻扬起:“无妨,这些是我的分内之事。”
上完药后,宋合片刻也没有耽搁,直接往牢房赶去。
帮宋合上好药后,梅思宁立马转身去照看杜春霖。
……
温病,是梅徽明最早便教会梅思宁医治的一种病。
得温病之人,舌苔会黄糙起刺,脉搏加快和眼眸疼痛水肿,同时身体会发热,甚至胡言乱语。而有的人除了这些症状之外,还会高热汗出,大便不通,腹胀、腹痛拒安,但这温病并不难治,只要对症下药即可恢复。
之前梅思宁查看了杜春霖的眼眸和脉搏后,温病的症状皆在她的身上体现,是以,梅思宁断定她得的是温病,梅思宁一路上惶恐不安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梅思宁思考了片刻,决定采用“釜底抽薪法”。
所谓“釜底抽薪法”,即是用苦寒通便的药物来达到让病人退热的目的,此犹如锅下柴多火旺,抽去柴薪则火熄热退,一般采用大黄、芒硝等药给病人服用,可泻下火结,使邪热从下而去,达到去火退热之效,同时保护阴液,犹如防止火太旺而将水烧干,限制体温上升,有利于退热。
给杜春霖施用了此法后,梅思宁彻底放下心来,眼下,只等每日给杜春霖服用药物,她不日即可恢复。
收拾好医药箱后,因为惦念着爷爷,梅思宁想赶快回去,转头,见杜春霖脸色好转,口中也不再呓语,想必病情开始控制下来,她也可以不用顾忌,放心回去。
梅思宁正要跨出门槛,突然意识到什么,她转身来到桌边,将毛笔沾满了墨水,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什么。
……
“小姐,你怎么停了下来?”扶柳不解地看向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的周静姝。
周静姝无言地盯着前面刚走出县府大门口的梅思宁。
为何会有女子从县府出来?周静姝细细看着逐渐走远的梅思宁,她突然发现梅思宁身上带着一个箱子,那箱子的模样,瞧着很是眼熟,像是,像是那些来过她家里,为她娘亲看病的大夫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难道是表哥伤势加重了?
思及昨夜她曾看过宋合衣袖上的血迹,周静姝立马加快步子,进入县府里。
“小姐,你等等奴婢,”扶柳不清楚自家小姐为何突然这么着急,但也只好跟马上提起心神跟了上去。
……
周静姝一进入县府,却没看见宋合,她想了想,立马去了那个她的爹爹开设出来专门给人歇息的厢房。盖因周静姝来过县府,也好好参观了整个县府,所以她很快就到了厢房。
但是厢房里仍旧没有宋合的身影,周静姝不免有些茫然,既然表哥不在这里,那么那个像是大夫的人又是为何从县府里出去?还是说她看错了?
正想着,周静姝眼角的余光瞥见床榻上似乎有人,她转身朝床榻边走去,那里果真有一人躺在床榻上,且是一女子。
周静姝走上前去仔细观看。
女子长得很美,肤若凝脂,面若桃花,哪怕女子此刻双目紧闭,仍然可以让人猜想出她若睁开眼会有一番怎样的风情。
周静姝突然觉得有些胸闷,她抬手揉了揉敛起来的眉。
“小姐,这里有一封信,”扶柳指了指桌上梅思宁刚刚所留下的书信。
周静姝迟疑了一下,终究是将书信拿了起来。
看完了信中所写的内容后,周静姝得知床榻上的女子名唤“春霖”,得了温病,除此之外再无所获。
“小姐,你没事吧?”扶柳担忧地询问着周静姝,盖因她家小姐脸色实在是奇怪。
“无事,”周静姝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心中的一股子烦闷勉强压了下去:“我们回去吧。”
“是,小姐。”
……
宋合直到黄昏时刻才回来县府。
他的脸上仍旧带着浓的化不开的忧虑。无他,焦仲延实在是难缠,哪怕宋合用杜春霖来刺激他,焦仲延也是不肯说出为何他们要去梅家,只是翻来覆去地说一些“你们在这装好人”、“一说出来就会被你们送回去”、“梅姑娘他们不知道你们的真面目”等奇怪的话。
宋合思绪万千之时,有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水,我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