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宋益也做了个梦，她没有梦到自己，她梦到了钱镇。

在钱镇的眼中，他们从没了解过的陈果变得鲜活起来。她看到了陈果初中时的样子，高中时的样子，看到她和钱镇在一起时开心的笑脸。陈果总是生病，而每次她生病钱镇都会陪在她身边，钱镇一直坚信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他在初中时就遇到了陈果。

后来他出国，陈果一直等他回来。他回来了，他们又在一起。

他的店开起来，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应酬也越来越多。花花绿绿的世界让他觉得新鲜，各色美女投怀送抱让他自信心膨胀。陈果还是总在生病，跟她在一起他的心情就会莫名压抑，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他还是很爱她。

他爱她，可身体却在抗拒接近她，他把心留给了陈果，他在外面交了许多女朋友。

陈果很伤心，她的病越来越重，她永远地离开了他，到死都没有抱怨一句。

他对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失去了热情，他想起了自己曾如何自傲，他在初中就遇到了陈果。店关掉了，他和整个世界断了联系，但陈果不会回来。他描绘的美女变得面目狰狞，他躲在一个阴暗的地方，没日没夜地描绘着化为般若的女人。

他不再会欣赏女人，因为他伤了太多女人。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出现在他面前，他说：“你的般若好漂亮，可以教我吗？将其刺在身上，你最爱的女人便会化作般若回来，你怕吗？”

那个男人他似乎见过，他记不清了。

她会回来吗？她还能听自己说一句对不起吗？

宋益也哭醒了，那是一种切身的悲恸。她醒来时，钱镇的脸还在她的脑海中，她心脏抽痛，无法平静。

她枕着纯白的被单，鼻子里全是消毒水的味，她想起自己这是在哪。

有人在她头上拍了拍，她蹭地坐起身来，抹了把脸上的眼泪。

白岫垂着眼瞧她，无限爱怜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想到妳担心我担心到偷偷哭。”

“只有这种误会你千万不要有。”她看了眼吊瓶，液输光了，她起身换液。

据这个唯一的目击证人称，他晕过去的时间没比自己迟多少。在她后脑被人击中后，他也是眼见金光闪过，自己腹部就被插了一刀，然后就晕死了过去。

也就是说他的证词也都是些屁话，啥用没有。

纪逢舟派出的警力浩大，但最后也没有找到李希本的下落。她有一种感觉，李希本应该是已经不在了，但得不到确切的结果也好。

唐飞理所当然地失踪了，现场有他一只断掉的手臂，实在让人好奇在他们晕倒后发生了什么。

“能活命就该千恩万谢。”她又坐了回来。这个白岫在里方市没有亲人，他又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卷进刑事案里。

她大发慈悲来照顾他，不然恐怕他就要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小护士们分食了。

白岫吃着橘子，对她的感慨表现出一种超凡的没心没肺。

“跟妳说个事呗。”白岫愉悦地吃着橘子，“医生说我能出院了。”

“好事啊。”

“那我能去你家住几天吗？”

“凭啥？”

“我孤苦伶仃，腰上有伤。妳家有吃有喝，妳也挺闲。”

宋益也心里暗骂，这家伙踩过一次点，倒是把她家摸的挺熟。

“你就不会觉得不合适吗？”她问。

“不觉得啊，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他天真无邪地看她。

怎么会有人生病住院几天不洗澡还这么好看，宋益也瞧着他那张成心卖乖的脸，嘴角扯出了个淫笑。

“行吧，”她支着床边，弯腰靠近他，两张脸离得很近，近到能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影像，“这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再多伺候你几天。”

“那这个问题恐怕含金量很高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小疑惑，”宋益也笑了下，“钱镇早就已经神魂兼灭，那么在陈果家遇到的记忆陷阱就不可能是他造出来的，那是陈果妈妈的意识世界，那么问题来了。”

她问：“为什么你会通过钱镇破除那个幻境呢？”

白岫眼睛眨了眨，一副没听明白她问题的样子，“妳竟然问我？这种事我怎么懂，那是不对的吗？妳当时明明还对我赞赏有加的。”

“我现在仍然对你赞赏有加。”她眼珠不动地锁着他，手边动作超快地夺过了他手里的橘子。

她坐回去，吃起了橘子。

两个星期后。

宋益也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电视里放着最近热播的电视剧，声音被有意地调大，配合着浴室里的水声，相信在浴室里的那位先生是听不这边人声的。

但也未必，谁叫电话另一边的那位小姐声音着实大的可怕，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把电话塞嗓子眼里了。

“宋益也，妳还真让他住进来了啊？你们这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

“胡思楠，大清朝都亡国一百年了，我做个慈善至于的大呼小叫吗。”

“我没大呼小叫，我是惊讶！”那边刻意在调整呼吸，过了会才又轻风细雨般地问她，“那你们睡过了吗？”

宋益也差点挂电话。

“好啦好啦！”那边显然对她十分了解，急忙服软，“说正事！”

“妳那个名字特肉麻的神药还有没有了，再给我寄两瓶。”宋益也脖子夹着手机，两只手搓来搓去，茶几上放着只淡蓝色的小瓶子，里面的白色膏状物已经见底。

“那叫‘金风玉露膏’，妳知道做一瓶多不容易吗，当批发来的啊。”胡思楠吐槽之后，沉默了一会才说：“宋益也，说真的，这可不是护肤乳液，妳是不是用的太快了。”

“我就是当护肤品用的啊。”宋益也欣赏自己的手心手背，答的漫不经心，“妳这东西真不错，多难看的疤用个三五天准没，皮肤又细又滑的。”

“都说了不是护肤品妳给我珍惜一点那都是老娘的心血！”胡思楠发觉自己又失态了，假意咳了声，“看妳手上那一堆疤隔应，怕妳嫁不出去才好心给妳用的，懂不懂。用妳的话说，我这是做慈善，请妳珍惜。”

“邮寄还要选到付的人倒是挺会发扬风格的。”

“东西都没要妳钱还要我付邮费吗！”胡思楠倒了几口气，稳定下来，“不过现在看来不用我操心了，妳都有同居的男人了，睡了告我声。”

“不睡不睡，没兴趣。”

“少来吧，那个纪大队长跟妳认识有10年了吧，在妳家过过夜吗？妳心里有没有鬼只有妳自己清楚。”胡思楠带着种过来人的自信。

宋益也眼珠转了转，不去否认，还点了下头，“大概心里有鬼是真的。”

胡思楠瞬间就振奋了起来，能感觉到她把手机往嘴边凑近了许多，“什么鬼？说真的，妳让他住妳家到底为了什么啊？”

“就是想监视他，总觉得有点奇怪，说不上来。”宋益也斟酌着词汇。

“到底是怎样啦！”那边急了。

“大概就是因为到现在为止他都什么都没问过我，”宋益也说，“关于我在做的事和发生的事情，他都没提出过一句疑问。”

那边没了声音，似乎也陷入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