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纪南卿回了宿舍已经是九点多了，原本计划五点钟就睡觉的，现在愣是少了四个小时。

她皱着眉头，气呼呼的洗了个澡，拉上帘子倒头就睡，她希望最好自己今天晚上睡觉能梦到冉染，在梦里给她两个大耳巴子。

那晚大概是窗户没关好，夜晚有冷风吹进来，纪南卿蜷缩着身体，裹紧了被子。

第二天傍晚纪南卿照例和叶安去学生会打卡帮忙。

“啧，看起来还挺清纯的。”

“整天一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啊？”

“装呗。”

从一进门开始她就能听见人们的窃窃私语，很多人连目光都不躲闪，就看着她嘴里在嘀咕。

纪南卿垂下头，感觉有点不对劲，很多人的目光都是不友好的，充满攻击性的。

她一开始还想去问问那些人嘴里在说什么东西，可是她发现不是一些人在嘀咕，而是所有她能看得见的人好像都在议论自己。

每个人好像都拿着课本挡住脸，然后交头接耳的说纪南卿哪里哪里有问题，哪里哪里不正常，哪里哪里有毛病。

他们甚至巴不得用手指着她的鼻尖骂。

纪南卿的心砰砰的跳，感觉有千万道目光在审视着她，盯得她十分不自在，喘不过气。

每走过一个人的旁边就有人窃窃私语，每靠近一个人，那人就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她。

她看了看自己泛白的指尖，她果然还是害怕人们的目光，她果然还是受不了人们的窃窃私语。

她以为自己现在已经不错了，可事实是那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咬耳朵的时候，她还是很紧张。

“安安...”纪南卿往叶安身边靠了靠，抓住叶安的衣袖。

“南卿，怎么了？”叶安看着纪南卿有些泛白的脸。

“安安，我们...先回去吧。”纪南卿尽量维持着笑脸说。

“可是我们还没打卡啊。”

“安安...好像...很多人都在看我们。”纪南卿低着头说，她努力地克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纪南卿高中时候遭到过校园暴力，有身体上的，最严重的是言语上的暴力。

有一次高一的家长会，老师强调了每个学生和家长都必须到校，可那天只有纪南卿一个人去了。

她妈妈早就离开了她们，去了美国，她从小信息簿上母亲那一栏从来都不填，她爸爸也已经去世一年了。

这件事只有班主任知道，她谁也没说。

可那天老师放在讲台上的学生信息簿不知道是谁拿了下来，开始传阅。

“喔，纪南卿怎么父母栏都不填？”

“真假的？我看看...真的哎。”

“嘘，小声点。”

再小声也没有用，她不聋，她听见了。

她皱了皱眉头，心里一阵阵的恶心，有意思吗？跟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纪南卿只觉得自己又屈辱又悲哀。

很快一个班的人都向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有几个懂事儿的父母说：“不许看人家，不礼貌。”

可更多的人还是要盯着她看，看看那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长什么样子，他们嘴里在窃窃私语，发出“啧，嘶，可怜呦！”的哀叹声，好像在施舍她他们的同情一样。

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就那样被人们看个精光，她的身世，她的样貌，她的隐私被一群陌生人看的一清二楚。

“看什么看？”纪南卿忍无可忍的说了一句。

她再怎么样也不需要一群根本不认识的人在这同情她。

人们看着眼前着似乎有些暴戾的姑娘，又开始新的一轮窃窃私议。

“没有父母教还是不行啊。”

从那群人嘴里吐出的都是这一类的话，她仿佛能看见很多人拿着刀一刀刀的剜在她的身体上，然后看着她遍体鳞伤，血迹满满的身体开始嘲笑，开始假装同情。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纪南卿忍住眼泪，砰地一声摔上门，跑出了教室，躲在校园的小树林深处，一个人哭了很久。

教室里的人还在议论，这个姑娘怎么脾气那么大，说两句都不给。

说到底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她性子倔，不想被别人施舍同情，她想要维护自己那点自尊心，偏偏这些人就是不肯放过他。

于是从那天之后，整个学校都知道高一有个女孩儿没有父母，性子极度暴戾。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害怕人们聚集在一起的目光，害怕人们聚集在一起的低声交谈。

她害怕别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看，她生怕是自己哪里不对被人们议论，被人们嘲笑，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好，就被拔了个精光。

她去看过医生，吃过很多药，慢慢的，她好像好起来了。

人多的地方她也不怕，她只是害怕人群忽然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而已。，好像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她知道这是心病，最主要的还是要她自己去解开。

高中的时候有女孩子知道纪南卿有点问题，于是经常聚一堆人堵着她，等着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

后来她知道了，自己越怕，人们就越会捉弄她，于是逼着自己笑着看她们，哪怕指甲把手心掐出血，她也不允许自己低头。

她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她还没有强大到一丝不惧，她只能假装淡定，可总会有露馅的时候。

谁会相信纪南卿那样的人还会有这种见不得人的心理疾病？

叶安转身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好像是在往这边看，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她又看了看身后额头冒出了些密汗的纪南卿，把纪南卿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看什么看？没看过啊？”叶安冲着人群喊。

人们嘈杂的声音逐渐平息下来，可还是有很多人往这边看，指指点点的。

叶安攥紧纪南卿的手腕，转身离开了学生会。

“还看？”叶安感受到背后的目光，转身吼了一句才离开。

“南卿，你没事吧？”到了外面，叶安问。

“哦...没...没事，谢谢你啊，安安。”纪南卿抬手把头发挽到了耳后，顺便蹭了蹭头上的汗水挤出一个笑脸说。

外面的空气很新鲜，缓解了她内心的不安，她贪婪的呼吸着户外的新鲜空气，指甲深深地陷入手掌。

好了好了，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现在人不多了，没有人盯着她议论了。

“你脸很白哎，你...不会是有社交恐惧症吧？不对啊，你以前也没这样啊...”叶安歪着脑袋想。

“不...不是...我就是...觉得很多人在议论我，不太自在，她们...忽然全盯着我看，我...有些紧张。”纪南卿脚尖点了点地，费了好大劲说了出来。

她不想骗叶安。

“她们...议论你？”

“嗯。”

“议论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纪南卿无奈地说。

睡了一觉起来，就莫名其妙的被那些人议论非非了。

就像高中的时候她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就被骂是野种，她妈妈也什么都没做错就被骂是狐狸精，纪南卿想了想低下了头。

“我就说呢，那些人跟有病一样，从我们一进去就盯着我们看。”叶安说。

“算了，先回去吧。”

两人往回走，路过食堂的时候，叶安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纪南卿看着身边尴尬的捂着肚子的女孩儿笑了起来。

“吃点饭吧。”纪南卿笑着说。

“没事儿，先回去吧，等会儿我自己下来就行。”叶安推着纪南卿说。

她知道纪南卿刚刚有点紧张，最好还是先回宿舍缓一缓好了。

“我也饿了。”纪南卿说。

“那...那好吧，走吧。”叶安笑了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很甜很甜。

纪南卿看着叶安笑了笑，她额上的汗已经被风吹干了，心里的紧张也逐渐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