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咕嘟。
一仰头,战士猛地喝光了杯中所有的浓麦酒,低下头后嘴巴鼓了几下,终究是没忍住,打了一个极响极长的酒嗝。泛出来的酒臭味,让坐在一旁专心啃牛肉饼的半精灵忍不住捏着鼻子侧头躲避。
“盖尔,看看你干的好事!我的肉饼!这么香的肉饼让你一个嗝全毁了!”
战士哼了哼鼻子,没理会队友的抱怨,反而举手向酒馆的侍应生致意,示意他再上几杯麦酒来。
围在另一张桌子旁的牧师和法师侧头看了看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后各自耸了耸肩,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牌局上。这两位施法者在和这家长靴酒馆的老板玩巨龙牌,而且看上去很快就要赢了。他们这局牌下的赌注是十枚金币,自然不关心队伍里另外两位的这种小矛盾了。
巨龙牌是一套以真龙主题制作的卡牌,用金属、色彩、宝石十五种真龙的样貌为卡面,按阵营九宫分出九种花色,共计一百三十五张为作为常规牌,再列出善龙之王,邪龙之后和九面龙神三张特殊的王牌,整套卡牌共计一百三十张。玩法上倒是很接近普通的扑克牌,但是因为龙牌数量极多,又可以如塔罗牌一样作为占卜道具之用,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所以一般只有有钱的施法者或者有钱的贵族才会用以日常游乐。
法师眯眼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五张牌,悄悄对着牧师打了个眼色,之后丢出了三张牌:
“三张金龙,谁要跟吗?”
手里攥着三张黄玉龙的牧师瞬间领会到了队友的意思,冲他点了点头,然后把手里的六张牌往桌上一按。
“要不起。”
酒馆老板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也默默地把手里的十张牌按到了桌上。
“不跟。”
法师这下乐得直接站了起来,把一张刻画着喷吐五色龙息的怪异魔龙卡牌丢在了桌上。
“邪龙之后!哈哈,看我最后一张……”
“等等。我要了,我出龙父。”
“……”
“我…我不信你十张牌能……”
法师还试图最后挣扎一下。结果老板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出光了手里的牌。
“红蓝绿白黑,邪龙同花,没人要吧?善龙之王,有人要吗?好,三绿龙,我出完了。”
“(`Д?*)”“(`Д?*)”
“我算了一下,你们每人该给我一百六十金币,算上之前输的一共四百二十金币。是给现金还是给物品?物品的话按照老规矩,魔法物品只能算一半的钱,普通物品只能算三分之一。零头不退!”
“(T ^ T)”“(T ^ T)”
就在两位施法者绞尽脑汁地思考,该用什么东西偿还欠老板的赌债时,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影踏入了长靴酒馆。
他的到来好像是一个特殊的信号,原本还有点闹哄哄的酒馆大堂一下子就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叼着烟斗,搓着手指一副讨债鬼样子的酒馆老板脸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直接挥了挥手把满脸苦相的法师和牧师赶到了旁边,然后挺起啤酒肚走到了这个从进来开始就一动不动的人身前。
“我应该说过,还说得很清楚,我的店不欢迎你们这种黑皮进来,你们是哪里听不懂了!”
老板陡然拔高的嗓门,让在场的冒险者都是一阵难受,个别实力弱小体质较差的都不得不脸色惨白地捂住了耳朵。但这穿着黑袍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等到老板吼完了一阵,吸气恢复的间歇,这人才如梦初醒一般,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崭新的卷轴,当着众人的面展了开来。
“奉东罗多安领男爵,原皇家紫龙第五军团第七联队第三支队副队长,斯文顿镇镇长约翰·里德尔之令,从此令签署下达之日起,东罗多安领内所有冒险者公会都必须接受来自领主的监管,领主派遣的事务官将在此令下达之日起三日内进驻各地公会,所有冒险活动都必须接受监管,在领主之命的指导下……”
命令还没念完一半,冒险者们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皱眉听着的酒馆老板更是又一次展现了他惊人的嗓门。
“放屁,你这是什么狗屁乱命!各地的冒险者分会都是直接向首都总会负责的,不受当地领主的任何行政命令影响,这是皇帝亲自保证的!跛子约翰这又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了,敢向冒险者公会伸手要钱了?!”
“打断您一下,布里夫先生,您似乎对帝国的法令并不怎么熟悉。正常状况下,各地领主自然是无法干涉各地的冒险者公会,这确实是由尊贵的皇帝陛下亲自保证的。但伟大的皇帝陛下还说过,无论男女,无论老少,皆有保家卫国护土驱敌之责任,而这责任又在所有法案和保证之上……”
黑袍使者平静地解释道,但话语里透露出来的消息可是一点都不平静。
又要打仗了?!
这回就连一直表现得非常强硬的布里夫老板也迟疑了起来。
“是又要和谁开战了?塔沙城邦?还是楚尔蛮子?”
使者摇了摇头。
“那是纳菲尔?达库拉?瓦罗萨?”
使者的回应依然是摇头。可布里夫明明已经把周围数得上号的国家势力都报了一遍了,再往下数就只可能是矮人诸王在群山中所设下的城邦以及野精灵在森林深处建立的村落了。
“都不是,那是什么?!”
“是豺狼人。”
“……”
布里夫的额头暴起了几根青筋,缩在大堂一角的小队四人则互相对视了一眼。
“是老子耳朵听错了,还是你个狗出的货讲错了,怎么会是他么的豺狼人?!约翰这个早该去见诸王的老跛子,是把最后那点胆子和他的右腿一起丢在战场上了吗?!”
哪怕酒馆老板把话讲到这个份上了,这位来传信的使者依旧没有一点生气的预兆。
“看来先生是在镇子里待久了,太久没有了解第一手情报了。在罗多安森林里新近出现了一支豺狼人族群,据我们黑衣斥候的侦查和冒险者的供述情况分析,这群野兽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五百,并且这个数字只会多不会少。布里夫先生,以您的经验判断,如此庞大的豺狼人族群是罗多安森林这突出一角的资源能够供养得起的吗?”
“那,那也不一定就会来攻击斯文顿。镇子的守军……”
“镇子的三百守军多数都是吃空饷的和凑数的老弱病残,真正打起来只能靠公会召集的冒险者,这点您还不清楚吗?”黑衣使者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起伏,话语里是满满的愤恨。接着他忽然把声音压低到只有布里夫一人可以听见的程度:“就在昨天,就在里德尔城堡外,有两个农夫被杀了。”
“嗯?”
“死因是被剥皮后再被犬类猛兽咬死。现场留下了大量污秽邪恶的灵光,和很多奇怪的脚印。还有……现场留下了一个三头链枷的徽记。”
“什么?!”布里夫顿时大惊失色。三头链枷!那不就是……那个恶魔的徽记吗?!
他还想再问,黑衣使者却主动倒退了几步,一直退到了门外。
“详细的请恕我不便多说,此番唐突闯入您的酒馆实属突然,向您致以歉意。现在命令也已经带到,冒险者公会那里还请您多帮衬一下。就算不是为了里德尔家族,只是为了斯文顿,也请您多多出力才好。”
“这是当然的了。”
走到门口的布里夫冲着黑衣使者点了点头,在返身回去之前,他犹豫着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看你的言辞谈吐都不像寻常人,和以前来过的黑衣斥候也不大相同,你到底是谁?”
黑衣使者闻言侧头看了看布里夫身后,看没有人向这边张望,便毫不犹豫地拉开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一头棕红色的头发和一张长着细小雀斑的年轻脸孔。
“你……你是!”
“眼下时局动荡,先生今日对家父的言语侮辱便暂且记下。等到日后外患消退,时局安定,在下再回来向先生讨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