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被子让又狡猾又可恶的谢琰抢走抱到他殿里了,我只能早起。
内务府发冬衣的从来发不了我的这里,我没有棉衣,到了冬天,我一般都晚起,因为只要一起床,只能也穿单薄的衣衫瑟瑟发抖。
正逢日出雪霁,天光明媚。
仰头望去,宫殿的片片金瓦上已经铺满了白雪。庭院里也覆盖了层厚厚的积雪,无人打扫,已经快没过半级台阶了。
转眼间已经是将近腊月了。
快过年了,四处皆是喜洋洋的。
年底的锦绣宫愈发热闹,前些天,我已经看见外头的各处宫殿檐下的红灯笼都换了新,窗花也贴上了红。
突然想到我已经两天多没有吃到东西了,估摸着这时膳房的人差不多该要送饭来了,我得去蹲一蹲餐车才行。
于是我瘸着腿一步一步往偏殿挪。
我觉得应该叫上谢琰一起。得让这无知的傻白甜熟悉下冷宫的规则。
……
谢琰翻了下一页书,一抬头,未语先笑,悠悠然问道:“饭是还抢的吗?”
我进到偏殿时,正看到谢琰懒懒地斜靠在榻上,正在捧着一本书看。
其实,我没想到这种人居然也会看书。
我点点头,“对呀,你昨天不是说很饿了吗?”
他看了我一眼,放下书。起身理了理袖子和衣袍,对我说道:“你腿伤,痊愈之前就别出去了,在这里好好待着,饭我去帮你抢。”
我忍不住提出质疑:“你行吗?”
我看他那一副头脑简单弱不禁风而且娇生惯养的模样,就怕连他自己的份量也抢不足,他竟还想抢两份?
而且他一次经验也没有。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
“……”
说实话,怎么看,我都不觉得他像个男人,充其量也就只是个少年。
但是总的来说,他还是更像是个的姑娘家,从小被豢养起来,娇滴滴的,不谙世事。
“宝贝,别小看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爹!”他起身,缓缓起身,脱下身上的白裘,轻轻绕在我的肩上,“这个给你,冬天太冷,我看你也没有棉衣,你披我的吧,你看看你,好好的一张脸都冻得比白雪还有白了。”
我看着身上多出来的和我身量完全不符,长到拖地的棉裘,忍不住皱了皱眉:“衣服给了我,那你呢?”
“我又不是只有一件!”
他拍了拍我的肩,抚平衣服上边的褶子,“穿好了,不要嫌不合身就脱下来。”
说着,他转身又从柜子里拿出另外一件玄色的锦裘。他披上后顺手拿起刚刚放下的书,塞到我手里。他想了想,问道:“宝贝,你认字吗?”
我一愣,点了点头。
我一岁父皇就抱着我出入书房,三岁大致上就认全所有大字。虽然过去多年未动笔墨,有所遗忘了,但是大致上还是能看得懂书的。
“那好,就不用我手把手教了,这两天之内,你要把这本书全部背下来,包括所有注释译解,只要发现有不会的,尽快来问我。”
“为什么?”
为什么要我背书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出发啦!”他很快就走出去了。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满地雪光映衬着他的一身玄衣。衣袂飘飘。公子世无双,他到还真像个翩翩公子。
比起他穿满身白时的雪白无暇,一袭玄衣下,他的美愈显高贵。
走到一半,他突然又回头朝我挥手:“宝贝,等我回来!”
我眨眨眼,心想这人怎么穿什么都好看呢。
低头翻开手中的书页。
翻开书后我才发现,原来他给我的是一本《诗》。
我心中思绪瞬间犹如滚滚长河翻涌而来,记得从前父皇就爱念《诗》给我听,他柔声细语,一字一句,如清风掠过耳畔。
可是逝者如斯。
如今我再翻开这本书,书页上白纸黑字的清洁版面,无不似曾相识。
我这一翻,正好翻到了这样一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我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白裘,暖暖绒绒的,就好像是谢琰的气息。
不知怎的,心里莫名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