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不能这样做,平时碰到他想怎打就怎么打,但是今天凤君也在,这个男人曾为卿相,在朝廷谋活计,绝非好惹。
得罪了宋漓顶多我俩打一顿,他虽然有帮手,但是打不死我还能赖活着,可是要是凤君有意排挤你,那就是往最狠的方向折磨,你分分钟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只能默默握紧拳头,隐忍着咽下这口气。
上一次见到凤君是还是一年前,那次宋漓不在,我远远看见他走来就跑了。他平素深居简出,不像宋漓这样子爱瞎晃荡,能偶遇他的机会很少。
今天竟遇到凤君,也算是倒霉透了。
“阿漓,”他眸光清浅,开口轻声呵斥道,“不得无礼。”
宋漓拢了拢广袖,轻笑不语。
凤君的眸光渐渐转到了我的身上,紧接着,他就对我说道:“清嘉,你也是,身为大公主,竟这么没有礼数,见了本宫和嫡长兄,不知要行礼跪拜吗?”
他的声音不温不火,人们从中几乎听出他的喜乐。
那一句句话传到我的耳朵里,却似透射着一股如寒冰一般的气息。
我此刻腿上骨裂,我稍稍屈伸一下都痛得难受。
假如要跪下,只怕又添新伤。
宋漓像是早有预料,站在他爹身边,戏谑地看着我,像是准备看我笑话。
我知道,凤君这是故意要打压我,我虽然和宋漓互相看不对眼很久了,但是和凤君一直没有什么交集。和他也没什么仇恨牵扯。我不知道今天路遇,他是不是要替宋漓压制我,但是我知道,只要我今天不跪,他就可以捉住这个借口,有百种方法借题发挥了。
而且,现在我得罪凤君,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看着宋漓得意的笑,我咬了咬牙:与其等他们给我上那些未知的招数,干脆跪就跪吧,左右不过一条腿而已。
疼就疼吧。
想着我,我屈了屈膝,就要跪下。
然而,我还没跪下到一半,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
从后边伸手绕过我腋下,勾住我的肩膀,把我即将弯下的身子提了起来。
我一惊,未待回头去看,身后就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凤君殿下小气得很呐,仗势欺负一个十岁的小娃娃,当真是一点也不厚道。”
熟悉的声音几乎贴着我的耳朵呼出,听得我有些欣喜。
等我站稳,他才松开了手。我回头看,本该在睡他美容觉的谢琰,不知何时竟又站在我身后。
在这里见到他,我一时间感到有些莫名的欣喜,忍不住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还不是为了找你!”说着,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凤君,弯腰靠近我耳边,咬牙低声说道:“女儿你怎么就这么会惹麻烦呢,才不见那么一会,你居然就摊上这个婆妈的狗男人。”
婆妈的狗男人?他骂的是凤君?
我被谢琰一句话噎得哑声,十分无奈,又不是我故意要摊上他口中那个狗男人的。
我又不想偶遇他。假如我早知道他今天会走这条路,我估计三天之内都不会路过这里。
……
只是,谢琰说话口无遮拦,他现在冒出来,我很快又担忧起来。
……
“谢侍君?”宋漓轻轻皱了皱眉,“你来多管什么闲事?”
谢琰起身,轻笑回道:“这对我来说可不是闲事,现在小清嘉的抚养权可是在我名下,她就是我的女儿!”
说着,伸手搭住我的肩,突然把我拉近他身边,像是在宣示立场。
谢琰挑了挑眉,眸光直射宋漓,“我的宝贝,平时我疼她都来不及,怎么能任由别人在外边随便欺负了?”
他也不先提前打个招呼,我被他这一拉得有些恍惚。
回神以后,我已经被谢琰搂在了怀中。身边摩挲着他的衣袍,萦绕的都是他的气息。
我听着他对我的称呼,心里有些嘀咕:两个人的时候他喊我宝贝,女儿什么的也就算了,我没和他计较。他怎么当着谁的啊面都这样子喊呐……
恍惚间,我似乎看见宋漓的脸色僵了僵。
凤君眸光依旧淡然如水,见了谢琰,也只是轻轻抬眉:“谢侍君,既然大公主已经交给了你抚养,那么她不懂规矩,亦是你管教失职。何况你见了本宫,也没行跪拜礼,是不是也不把宫规放在眼里了?”
闻言,我皱了皱眉。
“呵…”
谢琰随即冷冷地笑了开来,“管教失职?凤君殿下可没资格说我。我家宝贝为何不跪,还不是因为你家大皇子欺负她,把她的的腿给打伤了,她跪不下去。
“我说大皇子殿下下手可真是狠呐,对妹妹一点也不留情,丝毫不顾念兄妹之情,硬生生把我们家小清嘉的腿骨都砸碎了!扔在雪地里不管,如果不是我找到她,只怕她直到冻死也没人管了。”
我猛地回头。
谢琰所说的一字一句在我心中掠过,每说一句,我的心愈发怦怦跳起来,我忍不住回头瞪了瞪他。
然而他好像完全无视了我,继续把自己的话说完:“如此兄不兄,身为锦朝长皇子,连最基本孝悌都做不到,还想当锦朝的储君呢,以身作则感化天下,真是笑话!”
谢琰的声音扩散开来,宋漓的脸色刹时有些泛青了,“你——”
锦朝未立储君,而且素来重视伦理德行,宋漓平素更是最注重修身养德,并且对未来锦朝储君踌躇满志。
谢琰骂的几乎都是一针见血,针针戳到宋漓心窝里。无异于是把宋漓最重视的东西扒光了吊起来用鞭子狠狠抽打了一顿。
我和宋漓的心情往往成负相关,平时看到宋漓堵,我心里就觉得特别畅快。
可我现在满腔都是心惊肉跳。
方才的担忧果然灵验了。
我刚刚就是怕谢琰口吐芬芳,拦他还拦不住。就好比我和宋漓哪怕结仇再深,我也不敢去招惹凤君。平时再怎么痛骂宋漓也好,当着凤君的面,我也不敢造次。
谢琰刚刚那一段话,就是一下子骂了老子失责和儿子无德。
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公然顶撞凤君和宋漓的。
凤君这个男人,十分危险。
在这千重门墙层层环绕的锦绣宫中,就凤君的敌人最少。因为招惹过他的人,全部都成了深埋宫中的枯骨。
谢琰这话也算是在明面上得罪了凤君。我心里不住开始打鼓,只怕,这将来的日子不好受了。
凤君一如既往冷静自若,哪怕看着亲儿子被人指着吊打,他自己依旧孑然不动。他微微抬手,按住宋漓气得有些颤抖的肩,示意宋漓冷静。
“谢侍君这张嘴偷天换日的本事可真强,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罪责都归咎到了阿漓身上,真是让本宫长见识了。”
“好呀,”谢琰摊了摊手,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如果凤君殿下真想这么较真,那么好,一码归一码,先不说你大皇子之前是怎么欺负我家小清嘉的。按照宫律,我是你家大皇子的父君,他见了我也要请安问礼。”
“要想我家小清嘉下跪,可以,先让令郎也跪下给我行个礼,喊声父君来听听。”
话毕,顿了顿,谢琰又补上了一句,“对了,我提一下,我今年刚满十五,不多不少,刚刚好和大皇子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