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地跟着张瑶穿过十二司。
我以为她要直接带我去司礼学规矩。
结果临近司礼的时候,她拐了个弯,把我带进了司服。
司服,掌管后宫所有人的衣冠服饰,发饰打扮。
她是十二司之一的正掌事,十二司的人普遍都认识她,一路走进去,宫女们都朝她行礼。
张瑶跨进殿里,就拉了个宫女吩咐道:“把你们的正掌事找来。”
我睁着眼睛看着司服大殿来来往往的宫人,年关将至,司服的人们愈发忙碌,一排又一排的宫女如鱼龙般进进出出,行色匆匆,丝毫不敢停歇。
不多时,有个老宦官出来了。
他见了张瑶,就笑:“是什么风把张姑姑给吹来了?”
“别嘴贫了,刘管事,这次来找你是真有急事,要借你几个人用。”
我在张瑶身后打量着他。司服中的宫女居多,然而司服的正掌事却是个上了年纪的宦官。
“最近忙得很,我可腾不出人手来。”刘管事藏笑道,“你也看到了,我这儿正忙得不亦乐乎,我没向您老借人已经很好了。”
说着,他眼光转向我:“张姑姑,这你女儿?也太寒酸了吧?”随后像是恍然大悟,“张姑姑,你不会想以权谋私,借我的人给你女儿做衣服吧?”
张瑶冷漠挑眉。
我给他个鄙视眼,要不是你司服发衣服轮不到冷宫,我用得着这么寒酸,缝缝补补又三年。
“这可不行,我这司里没你那那么闲,我的人都要干正事,你还是回去吧。”
“你不借也得借,”张瑶扼要地说道,“这是陛下的长公主,我不管你是熬夜也好,通宵也好,你挤也得挤出时间来,明天之前,你必须赶制出适合她的宫装,不得有延误。”
“长公主?”刘管事眯起眼睛,愈发卖力地打量起我来:“我之前好像没怎么听说过有个长公主……”
我转过眼,他看得我不大自在。
张瑶向前一步,替我挡住他的灼灼目光,“很快就会听说了,不仅张管事会听说,这宫里头,这大江南北都会知道。”
“倒是张管事,在司礼官面前,还是不要过分逾矩,否则,我指不定回去就向我那司刑的老姐妹告上一状,到时候刘管事可不要怪我在背后捅刀。”
都是在宫里摸爬打滚生活的人,刘管事悻悻收回了目光,干笑两声,“开个玩笑,张姑姑别认真。”
张姑姑开口问:“宫里皇子公主所着的宫装礼法规制,不用我重申了吧?”
“知道,知道。”他连忙接话,又躬身问我,“小殿下喜欢什么样式的花?”
宫中礼制,皇子的礼服必绣有仙鹤流云,而公主的宫装纹路一定是四时花。
我想了想,不知怎地脑海中就浮现出谢琰在院中插的红梅,于是答道:“红梅。”
刘管事笑着答应了,“请殿下随我去量一量身寸吧。”
……
我回来时。
“记得明天赶制好。”张瑶对刘管事淡淡地补了一句,就带我出了司服。
到了司礼。
司礼重礼,一进来,我感觉四周围的氛围都压抑了许多。
没走几步,突然就跑来一个宫女,疾步走到张瑶面前,急切中还不忘行了个礼,才道:“姑姑,您终于回来了,二皇子和三公主在屋里闹起来了,你快过去吧!副掌事快招架不住了!”
“知道了。”张瑶淡然道。
说着,便迈步穿过内堂,拐上长廊。
我想了想,决定跟着。
穿过长廊,没走多久,就听到前面传来骂声。
“为什么还要罚我,明明只是宋瀛做错了,为什么你还要罚我?你们罚得起吗?”
随后就是瓷片破碎的声音。
张瑶似乎听到了,愈发加紧脚步,绕了个弯,打开殿门。
殿内一边站了一男一女两个四五岁大的小孩,另一边,跪着的是一个礼官衣着的女子,四周围零散地跪着些宫女太监。
他们中间,还落了好些碎瓷片。
那个小女孩手中,还高高握起一个瓷杯,就要扔下,看到张瑶进来,才顿了顿。
另外的小男孩撇撇嘴,不悦地站在一边。
跪在地上的礼官看到张瑶,像是见到了救星,捉到了救命稻草,“姑姑,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回事?”张瑶跨进门,看着一地碎片。
礼官连忙挪到张瑶身边来,“是这样子的,刚刚奴在教二皇子和三公主宴饮礼仪,可是二皇子连续三次做错,奴按宫规,本应对二皇子和三公主施以戒尺三板,二皇子已经受过了,可是三公主却怎么闹着怎么也不肯受罚,还到处摔砸东西。”
张瑶问小女孩:“是这样子吗,三殿下?”
“对呀,”小女孩理直气壮,高傲地抬起头,理所当然道:“凭什么要罚我,都是宋瀛的错,关我什么事?要打也是打他,我又没做错,我凭什么要陪他一起受罚?”
“殿下,”礼官说,“您和二皇子同胞姐弟,连枝连体,奴罚您是要您明白,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您和二皇子都是荣辱与共的,何况您是胞姐,弟弟犯错,你也应该承担责任。”
“你无中生有,暗度陈仓!”三公主一气,把手中的杯子给砸了出去。
碎片在张瑶面前崩裂开来,张瑶却丝毫感情也没有,“公主殿下,您年纪小,有些道理您不理解也是理所应当,您刚刚是没有错,但是你现在大闹司礼,小小年纪就跋扈如此,不罚不行。”
她冷冷道:“来人,按住,掌手三十板!”
听到这话,三公主气急:“你们谁敢动我?信不信我告诉父君让他来收拾你?”
“加上刚刚的三板,一共三十三,公主,对不住了。”
然而在这司礼中,最高总管就是正掌事,司礼上下可以说就是以张瑶为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几个宫人麻利地上千拽住三公主的手,张瑶接过戒尺,亲自行罚。
一下一下,张瑶把力度控制适中,啪啪打得起劲,既不会把人打残都可以令人相当痛苦。
三十三板很快就打完了。
我没有进去,靠在门上听着。
三公主宋渝和二皇子宋瀛,是双胞胎姐弟,这两位年纪都还没满五岁。也许因为年纪小,三公主不耐打,没打两板就开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直哭到末尾都没听过。
打完手心后宋渝抽抽噎噎哭着:“呜呜呜…你们打我,我一定要…要找父君给我讨回公道…呜呜……”
张瑶直接无视了她,继而找上了一旁看热闹的宋瀛:“好了,二皇子,这下子,轮到您了,三十板,来吧。”
宋瀛不敢置信:“我刚刚又没有摔过东西,那都是宋渝干的,她犯错为什么会关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