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幕离后面幽幽地盯了谢琰一眼。

“哦，原来如此，”老板点点头，“不过现在这世道，咱们换了个女君后，这姑娘家，长到这个年纪，都还留在深闺的，少了。”

“是呀。”

谢琰絮絮叨叨和那老板亲热地聊了起来，直到我吃碗这一碗馄饨，他那碗几乎没怎么动过。

临走前，他还和老板道了个别。

“走吧，我们去绥湖边，”谢琰拉起我的手，“刚刚和老板打听了，今天上巳节，那里有好玩的东西。”

原来他刚刚说那么多是为了打听这个。

绥湖是未央城中的一大湖，离皇城不远，虽然我看过未央城的布局地图，把东西南北都记在心上，但是到了真正走起来的时候，我发现，简直就是一窍不通，只能乖乖地被谢琰牵着，他往哪个方向拐就往哪个方向拐。

一路过来，看到许多百姓，还有商人旅客，各种各样的人，骑马的，走路的，挑担的，在眼前掠过。

未央城人流拥挤，谢琰拉稳了我的手，十指相扣，没有放过。

谢琰对路况很熟，他一边走着的时候就对我说，他虽然是出生在金陵，但是小的时候，可是随父亲经商来过未央城，那时候，他就是把整个未央城都逛遍了，这未央城的坊市都记得，并且可以迅速地找出来。

不一会，他就带着我到了绥湖畔。

绥湖是未央城第一大湖，直接沟通了城外的的绥河，活水流动，波澜起伏。

天气晴好，又逢节日，平时不怎么爱出门的人都出来了。乘着这上巳节，来沐浴湖水。

自从宋仪新政颁发后，国中民风普遍开放。在湖中沐浴的人很多，天很蓝，偶尔飘过几片白云，还有有着许多人在水中嬉游，浸润的身影，湖边水榭楼阁，倒映在湖面上。

“上巳节，祓除畔浴，清嘉，要不要你也去这水里泡一泡，没准能洗去些晦气。”

“天冷，怕着凉。要去你去。”

我看着湖面上的人，问谢琰：“这就是你所说的好玩的东西？”

怎么也看不出这有什么乐趣，我微微皱眉，还不如直接去找苏裕呢。

“不只是这个，”谢琰轻轻举手，指向湖畔的一处勾栏，笑说道：“你看。”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正好撞见“流觞社”三个字。

“这‘流觞社’是专供文人士子嬉游，谈吐高雅情趣的地方，恰逢上巳，这老板正赶着做活动，只有能接诗，据说就有礼品拿，你接的诗越多，拿的礼品就越多呢。”

上巳节，亦有风俗，是为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本是文人士子所爱，以水托酒杯，放入沟渠，人们围着沟渠而坐，就被放入这琴音起，琴音落下的时候，酒杯流到了谁面前，谁就喝酒吟诗。

我不敢恭维：“这就是你说好玩的东西吗？”

我不是才子，写文章并非我所爱。

“对呀，你去这里儿看看，可以看到许多宫里所见不到的普通出身的才子，”谢琰的声音从幕离下传来：“你既然看不上宫里的贵族学校子弟，那么去看看这些普通名流们，总比去逛楚倌馆或者妓院好一些。”

“刚刚我听那馄饨店的老板说，今年乡试的魁首，今日也被这流觞社的老板请了去，据说那人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还年轻，没准你看对了眼，那么从今往后，清嘉你的婚约就不愁了。”

“你滚，我才十一岁……”

我这才发现，我和谢琰的思想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之前我还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谢琰居然真想给我找夫婿。

我扶了扶帷帽，突然想到苏裕曾经和我说过，她的话本全部就是在着绥湖边的万书阁买的。

我在附近都商铺上扫了一眼，果不其然，就在那“流觞阁”旁边的一家小屋子里，发现了“万书阁”三个字。

我突然觉得，既然是去看望她，那也不能就这样子空着手不是。

“谢琰，我想给苏裕买基本书，你…有带钱吗？”

……

走进“万书阁”，没想到里边还挺热闹，里面小小的空间，书柜却几乎摆满了屋子，从地上直抵天花，于是去找老板，深吸了一口气，问：“老板，你这里…有没有…那种书？”

老板正在整理书柜，见了我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娃娃，一愣，“你说…要什么书？”

“就是那种书！！”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憋着一口气又不好多说，“就是那种很奇特，男人或者女人…他们那种书！”

书店不大，但人多，这话音刚落，许多人纷纷从书中抽出个脑袋，看我。

老板似乎懂了，指着我不可置信：“小娃娃，你才几岁，你怎么就看这种书？”他摇摇头，突然叹气：“现在的小孩子呀，真是太……唉……”

我知道这书不好，倍觉有些尴尬，突然灵机一动拉住谢琰，当机立断在老板面前指认他：“是他，我哥哥，他自己不好意思买，所以让我来买的。”

谢琰：？？？

反正谢琰他脸皮厚，让他来当一次挡箭牌，没关系。

谢琰似乎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微笑道：“对，没错，是我。”

老板紧接着打量了一圈谢琰，最后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唉…小年轻！”

于是，谢琰花了一片银叶子，从书店里提出了一叠厚实的书。

谢琰还是拉住我，然后顺着湖，往苏府走去。

一路商业繁华，突然有人扛着一串串红色的东西走过，谢琰叫住他，递给了他几个铜钱，向他拿了一串塞给我。

“尝尝，这是冰糖葫芦，民间的小吃，由山楂和红糖做成的，甜的，你尝尝。”

我咬了一口，红糖味灌满整个喉口，酸酸甜甜的，并不腻口，很新奇的感觉，我眼前一亮，原来甜品居然还有这样子的：“这比你平时给我的糖糕好吃很多。”

“怎么，我每天特地让司膳送来的新品点心，还抵不过这一串小小的山楂棒子？”

“这个好吃。”

我答道，又咬了一口。

顺着湖畔往前走一些，过了桥，就到了坊间了，不多时，写着“苏府”的宅子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