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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掉脸上的泪水,少女抱着女孩扶着冰凉的甬道慢慢的向前移动。密道里面漆黑一片,地面并不十分平整,少女怕摔到怀中的女孩,不敢走的太快。空气中的霉味十分的重,有一段时间,少女几乎觉得窒息,她不停的和怀中的女孩说话,怕她因为害怕而哭闹。可是女孩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伏在她的肩上出奇的安静,静到她几乎以为她已经睡着。

再次见到光亮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少女将怀中的女孩放下,只见她一双青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极了皇后殿中用来装饰的那些玻璃球。

“公主,辛苦您了!”少女牵起女孩的手,再走过一条檐廊就是太子的寝宫,到时候她就能见到暗影,有他在,公主就一定不会出任何的事情。他是她最信任的男人,也是她最敬佩的人,从她踏进皇宫的那一天,她就在心里暗暗的发誓一定要变强,然后站在那人的身边。

希望和绝望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如果少女能够预见未来,她绝对不会在途中拖沓,就算会摔着怀中的女孩,她也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太子宫中,不留恋,不感伤,不回头。她们是和敌军一起抵达的太子宫,她眼睁睁的看着暗影——她最爱的人按下机关暗门,掩护着太子离开,将她们丢弃在这满是敌军的皇城中。

还能抱怨什么呢,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就算换做是她,她也会这样做,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肩上背负的责任太重了。那是一个国家的未来啊。和这个比起来,一个公主,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不是吗?

“王爷,他们逃入密道了!”

“命军队包围整个皇城,一定要找到密道的出口!”

好个瀚海国,竟然这样赶尽杀绝!少女自顾不暇的同时还在为逃入密道的一行人担忧。她一直都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瀚海的人会攻破蒹葭的城门,但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眼前的一切都太过惨烈,和她想象中的大不一样,她有些不能接受,半月不到的时间,瀚海的人已经长驱直入。

听说这次领军的是瀚海的三皇子,一个年仅十七的少年。主张求和的文官都说他温文尔雅,长相俊美,是个礼数周全的人。然而,和他作战过的武官却又是另一番说辞,他们说他是来自地狱的魔鬼,说他青色的战袍泛着血色,说他青色的长剑会发出令人灵魂尖叫的声音。他们彼此都想劝服对方,为此甚至大打出手。

“公主!”少女凄惨的叫了一声,由于她的大意,她们没能跑出敌军的包围,反而自己走上了绝路。愧疚,自责,如果可以,她愿意用一切来交换女孩的生命,但是,她是皇族,敌军放过谁都不会放过她。

“对不起!”少女单膝跪下,低头拉着女孩的手。

“不要!”女孩的声音并不大,力气却不小,将少女抽刀的手握的死死的。少女不解的看着女孩,女孩的眼中折射着希望的光芒,不觉间她竟然松了手。

是的,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退却了,她不敢看着女孩死亡,她只能提前结束她自己的生命。

“公主?”女孩拉着少女站上一面城墙,迎着风,少女看到蒹葭成千上万的子民翘首站在皇城外,她们的脸上无比的悲哀,有些甚至不敢抬头。

“你说,我们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女孩指着底下的护城河问的天真无暇。少女心中说不出的凄凉,如果不是她逃跑的途中胡思乱想,如果她能选择正确的逃生道路,也许她们还有一线生机,尽管机会渺茫。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剑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女孩扯了扯少女的衣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护城河中燃的正旺芦苇。

“公主,如果你相信我……”少女不忍心往下说,她想告诉女孩,如果她信任她,她愿意亲手杀死她,不会很疼,只会有一瞬间的不适。

“剑舞,我们跳吧!”女孩青色的眼中跳动着艳红的火苗,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少女突然觉得她不认识眼前的女孩了。饶是她,这些年来遇过多少风波,这一刻也不能镇定自如了。可是眼前的少女,不过年方五六的少女,竟能静的似一汪湖水似的,好像她这一跳,真的能将底下熊熊的烈火给扑灭似的。

“公主!”“公主!”

是谁在悲戚的叫喊,一声声的打在心上?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悲伤,不过是纵身一跳,我还会回来找你们的呀!

女孩转身,淡淡的笑着。少女想通了什么,也淡淡的笑着,冲着女孩轻轻的点头。

“公主,有话好说,只要你肯将勾栏玉交出来,我便向王爷进言,让他网开一面!”穿着青色军服的将领小心的向两人靠近,举着双手表示着他的诚意——他不会伤害她们。

“勾栏玉吗?”女孩伸出小手往怀里一阵摸索,终于从里面掏出半块暖玉来。放在手掌中仔细的端详,不过是一块普通的暖玉,碎了一半,竟然会有人愿意用它来换取她的性命。

“公主,只要你肯将勾栏玉交给我,我一定向王爷求情!王爷不是绝情之人,一定会保证您……”将领原先想说保证女孩的性命,话到嘴边的时候又注意到了女孩身边的少女,连忙改口说:“一定会保证您和身边的这位姑娘的性命!”

“可是这是母后的遗物,是母后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呢!”女孩拿着勾栏玉痴痴的说着:“我怎么能把它给你们呢,这样母后会不开心的!”

一场没有结果的交谈,将领还在努力的靠近。天空突然电闪雷鸣,浓厚的黑云夹杂着银色的闪电在空中翻滚,细长的银线猛然的从灰色的天际落下。

“是时候了!”女孩拉着少女的手,笑得明艳如花。银色的雨线划过两人的脸庞,冲刷掉脸上的污垢,露出绝色的容颜。微笑着向后,两人手牵着手,像两只折翼的蝴蝶落入肆虐的火海,消失无踪。看着两人下落的地方,那将领竟落下泪来。他无意要那两个女孩的性命,他们只是冲着那块传世之玉来的。只要她肯将玉交出来,他真的能让两人免于被杀的命运,最多不过落得个囚禁的下场。葬身火海,对两个女孩来说实在太过凄惨。

“公主!”“公主!”

皇城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喊声,竟比城门攻破时的景象更加的凄凉。发自内心的悲恸的情绪影响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连敌军的将士都一个个沉默下来,为这两个勇敢的女孩默哀。

“真是一个优秀的对手,只可惜,没机会了!”小小的年纪已经这么有心机了,用这样震撼的死法在子民的心中留下愤慨的种子,以图日后你皇兄的东山再起。只可惜,你已经死了,可是我却有无尽的时间来抹平你在他们心中留下的震撼!

敌军的将领闻言一一下跪,青衫男子缓步走向城墙,看着城下的火海与细密的雨线纠缠,慢慢趋于微弱。火舌缠绵之处没有留下任何的东西,连灰烬都被雨水冲刷的干净。那天,瀚海国的士兵在护城河中打捞两人的尸体直到深夜,最终一无所获。

泰常一年,瀚海灭蒹葭,血流十里,尸积如山。

泰常二年,瀚海再度举兵,吞沧澜。沧澜太子逼宫,于战火中登基,举城投降,皇城免遭涂炭。沧澜公主誓死不从,抱沧澜剑,于深夜泛舟出逃,遇海啸,葬身鱼腹。

泰常三年,瀚海出兵云寿,云寿打开城门,帝后出城亲迎,以千万神木——云寿,换取国家安定。并将嫡长公主嫁与瀚海大皇子为妃,两国缔结秦晋之好。

至此,瀚海统一南方四国。

一晃六年,很多事情已经被人们遗忘,富庶安定的生活磨平了人们心中的疙瘩。曾经富丽堂皇的蒹葭皇城成为一片废墟,子民还在,国家却早已更迭。历史的长河吞没了蒹葭,世上只有瀚海再无蒹葭。

“小姐,小姐?”房间的门打开又关上,窗外匆匆闪过一道纤细的身影,走远了。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勾栏慢慢的浮上水面,长长的吁了口气,将头上的花瓣清理干净,还没等她笑出声,开门声便再次响起,悄无声息的,浴池旁已经站了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

“这个游戏您还没玩厌吗?”女子叉着腰无奈的说道。

“当然没玩厌,每次都能骗过她们的,唯独你,总是被你抓个现行,一点也不好玩!”勾栏赌气似的拍了拍水面,溅了自己一脸的花瓣,心情就更加的差了。突然灵机一动,抓起池边的衣物随便一裹,脚尖轻点就冲着窗户的位置而去。

女子无奈的摇摇头,随手解下系在腰间的长鞭,随意一挥,长鞭便准确无误的缠上勾栏的身子,再轻轻的一压,勾栏便随着鞭子摔了个狗吃屎。

再没有比这更不华丽的落地法了。勾栏一边埋怨着一边解开缠在身上的鞭子,她最恨别人打扰她洗澡了,一般人若是为这事惹着了她,她总能想着法的让她们痛苦一阵子。只是唯独对于眼前这个人,论武艺,自己这一身的绝世武功还是她教的,论腹黑,两人朝夕相处,黑不过,防也能将她防死了。

“说吧,找本小姐什么事情?”勾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实在算不上好,但是剑舞已经习惯了,一个成熟与幼稚兼备,心机与白痴同具的亡国公主。如果不是六年前就见识过她的智谋,她真的要以为她最敬爱的皇后生了个痴女。这些年,看着她一点一滴的长大,看着她在龙蛇混杂的江湖收放自如,如鱼得水,她才慢慢的意识到,她的公主并不比太子差劲,他们的确是天之骄子。

“不是我找你,是妈妈找你,你难道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剑舞收起鞭子放回腰间,稍稍的整理了下衣物,鞭子便被隐藏起来。她家的小姐,是个聪明到极致的人,有时却又迷糊的很,不知是故意迷糊还是假装迷糊,总能轻易的踩到你的底线,气的你直跳脚。

“是什么日子啊?又不是她的诞辰,岁月也没在她脸上多划一条细痕啊,还能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啊!”勾栏语不惊人死不休,嘴巴里说着“恶毒”的言语,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开始细细的整理起衣服来。刚才急着逃出魔爪,衣服穿得太匆忙,什么扣子带子,该系的一样没系,宽大的袍子就这么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好不性感。

“别说我没提醒你,今天是勾栏雅苑开张的日子,你不去,妈妈自然会再选个头牌出来,到时候赚不到黄灿灿的金子可别一个人躲被窝里哭!”剑舞说完扭头就走,临出门的时候意味深远的回头又看了一眼。只见勾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摆在那里,还是不紧不慢的整理着她的衣服。

“还是那么爱装!”剑舞轻笑着说,关了门离开。门才合上,那边的窗户便开了,急匆匆的闪过一道人影,一溜烟的穿过庭院,冲着前院而去。看着勾栏匆匆的背影,剑舞暗暗的叹气,她的公主也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这偷鸡摸狗的好习惯,在家都不爱走正门,老喜欢越墙越窗,毫无一点淑女形象可言。可是她又不得不佩服她,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在人前,她绝对称得上是一个淑女,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是极端到位的,从没人能看出破绽。

“听说了吧,咱们的青王又打胜仗了,西壑的那些蛮夷子统统被赶回了北边!听前线的兄弟说,那场大战打了三天三夜,那暴雨就下了三天三夜啊,浇的那些蛮夷子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了!哈哈,哈哈!”

“这算什么新鲜事,青王两天前就班师回朝了,我还挤在那人群中偷偷的看了青王一眼呢,果真是人中龙凤,那长相,那风度,哪里是你们这一个,两个,三个能比的啊!”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说到激动处竟站起身来,对着身旁的好友指手画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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