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汉是头次跟外地人做生意,凌峰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大场面。
两人四目相对,都不知道该怎么谈这桩买卖。
“老板打算怎么搞哩。”因为在自己的地盘,还是由徐老汉开口打破了沉默,他操着口地道的龙泉版普通话问道。
凌峰试探地问道,“你们平时是怎么卖货的?”
“看上什么告诉我啦。整个一包多少钱我好报给你啦。”又是一句流利的龙泉普通话。
凌峰听了,一时没了主意,他没见过那么多龙泉瓷片,没有买过龙泉那么多品种的标本。
单单南宋时期的龙泉窑炉类造型,就有鬲式炉、鼎式炉、簋式炉、奁式炉、双耳炉、衔环耳炉、四方炉等等。单是要把所有炉器收集起来,就得装满整个后备箱。
“老哥,我们也不是专项收藏,就是闲着玩玩的,总不想打包买啊。你看,能不能这样,让我们挑一些买啊。”苏叶看出了好友的困惑,提出个方案。
“这……”徐老汉有些犹豫。
“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多买点就是了,跟‘蒙包打’也差不了多少。”
“行,那你们挑吧。”徐老汉无奈地摇了摇头。
显然苏叶这招奏效了。
即便对方已经同意他们的买货方案,但凌峰依旧没有行动。
“那多少钱一箱呢?”他问道。
在刚才苏叶跟老汉套近乎的时候,凌峰已经扫了大概,心中已经算出大概多少钱一箱比较合适。
徐老汉靠着墙,大口抽着烟,“要的多的话,就三千块一箱吧。”
凌峰心里价是一万一箱,这远远低于他的估价,看来龙泉这边与杭州城果然有差价。
既然价格谈妥,就开始行动吧。
一个健步,他便把旁边已经拼好的香炉拿了过来,像这种大的南宋龙泉窑鬲式炉,若是在杭州市场,起码得三千一个。
另外又在瓶类的那堆里寻得了一只凤耳残瓶。
其他的零零碎碎有很多少见的造型,例如官帽洗、大内筒、花觚、鼎式炉、八卦炉、花口盘、八方杯等等。都是挑釉水好的、完整度高的拿,把那些最好的都拣了去。
他们一共买了五箱,把后备箱装满方才罢休。
回去的路上,苏叶对刚才的卖价感到奇怪,“你说,为什么这里的价跟我们杭州的价差那么多呢?”
“第一个原因是这里是古代烧窑的地方。这查田村离龙泉几个核心窑场,大窑、溪口、小梅都比较近,所以每天挖到的量比较大,出土的东西自然也就比杭州工地多很多了。”凌峰边开车边回答道。
苏叶见他话说到这里停顿了,急忙问,“那第二个原因呢?”
凌峰看着前方的路,根据导航转了一个弯,接着说,“二是因为这里既然是窑址,这就说明它出土的东西很多都是当年烧窑时候的残次品,它的窑址痕迹严重。”
“啊?”苏叶一惊,“既然是残次品,那还有什么用啊?”
凌峰勾了勾嘴角,“我们买的是瓷片标本,又不是完整器,那些瑕疵都可以想办法掩盖的。”
“比如窑烟、变形,烧塌、或者粘在一起。这种情况我们可以把那废弃的部分切割掉,然后修复它。这样,它仍旧是一流的标本残件。”凌峰补充说道。
苏叶想到了刚刚看到的满仓库的货,“的确,我刚看到好多有窑烟的残件。”
凌峰点了点头,想了想,接着说,“在杭州工地出土的瓷器,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当年从原产地卖到杭州来的商品,杭州是当时的都城,自然品质都是最佳的。但即便如此,杭州工地出土的瓷器完整度就很低了,所以这也需要相对有所取舍。”
听凌峰解释了窑址货与工地货的区别,苏叶了然。
回去的路非常顺利,一路上虽然依旧黑得可怕,依旧没有遇到一辆车,但是那束令人细思极恐的微光没有出现。
到酒店已是凌晨,趁苏叶洗澡的间隙,凌峰拿出手机给陈夕颜发了一条微信,“我们回来了。”
手机屏幕刚暗下,陈夕颜回了过来,“怎么那么晚?”
凌峰靠在床头,心里一暖,嘴角微微扬起,回道,“你怎么还没睡,是在担心我么?”
等苏叶从浴室出来,手机微信提示音也没有响起,凌峰有些失落。
苏叶拿起毛巾擦着头发,看了凌峰一眼,痞笑道,“怎么一副幽怨的表情,是在怪我洗澡没叫上你么?”
凌峰把手机丢在床上,抓了抓头发,“你再这样阴阳怪气,当心我把你丢出去了。”
“哎呀我好怕啊。”苏叶斜睨了他一眼,继续擦着头发,“你把我丢出去,我就去找鸢儿,把陈夕颜妹妹给你换过来,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浴室重重的关门声。
苏叶笑容更深了。
凌峰从浴室出来,苏叶指了指他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调侃道,“心上人给你来信了,还不赶紧看看。”
凌峰拿起手机,陈夕颜发了两条,都很简短。
一个“早点休息”,一个“晚安”。
看到信息,他心头一喜,瞬间咧嘴笑了,在对话框打下“晚安”,便按了发送。
苏叶看到这一幕,“啧啧”摇头,“你去照照镜子,‘发情’两字都写脑门上了。”
凌峰不理会苏叶,关了灯钻进被窝。
直到另一张床上传来苏叶均匀的呼吸声,凌峰才重新打开微信对话框,把陈夕颜发来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