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盛世，法门寺塔舍利每三十年开启一次，开则岁岁丰收，政通人和。

直到晚唐的唐武宗灭佛，才永久闭合。

1987年4月9日的夜晚，佛塔轰然倒塌，地宫所藏的宝贝才重现人间。

在法门寺地宫所珍藏的文物中，单单金银器多达120余件，这些金银器多是为皇帝迎送佛骨的活动而专门制造的礼器，做工极为考究，多刻有錾铭，以备能够确切表示是哪位皇帝的心爱之物。

这些器皿，大多为茶具，这也体现了唐代的茶道盛况。如茶碾、茶漏、茶釜、茶碗等等。其中有瓷器仅十四件，均为唐代越窑秘色瓷器。

凌峰惊奇地发现，这十四件秘色瓷的造型，与浙江本地同时期出土的秘色瓷，很不一样！

能够成为唐代最好的瓷器，秘色瓷果然有它的过人之处。

这十四件瓷器，每一件都是如湖水般清澈透亮的釉水，造型并没有一丝南方的娇嫩，却有北方的大气俊朗。它们应当是专门为法门寺地宫定烧之物，是有皇家的图纸的，更珍贵的是，全世界有且只有一件。

在佛塔第八层，凌峰也见到了那两枚银制鎏金镂空香球。它们呈左右之势，悬挂在中央展柜之中，只不过那里面是空的，没有香丸。

另外，佛塔的文物中还有二十多件琉璃器。琉璃器其实就是现代的玻璃，可在当时却是贵族的奢侈品，制作难度极大，价比黄金，尤为珍贵。

这些都是当之无愧的国之瑰宝。

凌峰一一把这些看过的数据印入脑海，人生能有机会见过一次，已是荣幸。

逐步走上到第九层，凌峰看到那里有个人，正低头看着什么。

凌峰仔细打量着男人的背影，毕竟这佛塔不是谁都能上来的，眼前的这个人应该很有身份。

“曲施主。”无念方丈唤了那男子一声。

那男人回过头，凌峰才看清他的脸。

他大约五十多岁，中等身材，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华贵西服，显得风度翩翩。他的头发很黑，剃得很短，能清晰地看到淡色的头皮。眉毛浓黑而整齐，眼神炯炯有神，似乎有一种能看透人心的魔力。

凌峰上前几步，看到了他正在赏读面前放着的《毗卢藏》经卷石刻本。

被唤作“曲施主”的男人看到无念方丈，微微一笑，行合十礼，“无念师父。”

这时，凌峰注意到这位曲先生食指上带着一个戒指，戒面镶嵌着优质的天然黑玛瑙，透明度刚刚好，闪着黑亮而又纯净的光泽。

凌峰暗惊，天然的黑玛瑙十分稀有，所以现在市面上的黑玛瑙大多都是染色的，就算出现那么一两块相对纯净的，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杂质。

他毕竟是出生于珠宝世家，一看便知这是块品相极好的纯天然黑玛瑙，这么一颗戒面的价格少说也得八位数。

凌峰心里暗忖，这位曲施主，莫非就是慕容翊说的买下凶宅的曲先生？

怀着疑惑的眼光，凌峰继续从侧面观察他。

曲先生回过头，与凌峰刚好四目相对，“想必那位尊贵的客人是你吧？”

“啊？”凌峰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向曲先生点头致意。

在第九层恭迎他们的法师朝曲先生和凌峰微微鞠躬，“请两位施主上至十层，以天水洗净全身，拜会佛指真身舍利。”

凌峰看了看楼梯，颔首，与曲先生一同朝楼上走去。

走了几个台阶后，曲先生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刚上来的时候，听各位师父说，你是孙启昌老师的徒弟？”

“是。”凌峰应着一声。

在自己心里七七八八一顿分析后，凌峰觉得此人就是慕容翊口中买下那套凶宅的黑帮老大无疑。他从没接触过这类人物，不想深聊。

“孙老德高望重，一生都致力于古董事业，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之前不曾听过他有收徒弟，你能成为他的弟子，一定很特别。”曲先生含笑说道。

凌峰客套回应，“我只是运气好，师父肯收我为徒罢了。”

曲先生依旧眸中带笑，却没有说话。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第十层。

曲先生轻车熟路地上前打了一盆冰冷的山泉，凌峰忙跟着也打了一盆。

在拜会舍利前，这是必不可少的一个仪式，为的是洗尽凡尘与佛祖袒露心扉。

凌峰脱去上衣，擦拭身子，和田玉佩便荡于胸前。

曲先生目光扫过，看到凌峰胸前的玉佩，眸色一深，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和深沉，但瞬间又恢复成淡然平静的样子，快得让人觉察不到。

曲先生弯下身子，掬了一捧山泉，轻轻泼向自己的脸，眼角的余光却在暗暗打量着身侧的这个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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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当年，唐代末期对佛教的崇拜空前壮大，因为佛事占用了国家大量的资源，并且出家为僧成为一种时尚，这样大大减少了税收的来源，让唐武宗皇帝倍感压力。

终于在朝堂上他严令下诏废除佛教，铲除佛根。这便是惊世骇俗的“唐武宗灭佛”。

全国四千六百余座佛寺逐个拆毁，极负盛名的法门寺也难逃灾难。但好在有人不顾艰险，在此攸关时刻偷梁换柱，用玉仿制了“影骨”交差。

所以在1987年考古发掘中考古人员在法门寺地宫的宝函中发现的舍利是仿制的。

真正的“灵骨”被当时的僧人藏于地宫角落的石函之中。

这就是法门地宫四枚舍利子的由来。

这四枚舍利中，两枚为玉质的，一枚为高僧舍利，另一枚才是释伽牟尼真身佛指舍利。

经过一场灾难而幸存下来的舍利子，尤为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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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过后，凌峰和曲先生随着法师一并上达至第十一层。

这是合十舍利塔的最高层。

摆在面前的是那三枚“影骨”。他们静静地立在银质底座之上，受人们膜拜，它们最重要的功绩就是保护了真身舍利免遭破坏。

在那后面的柜子里摆的才是那枚“灵骨”。将四枚舍利一起摆放在同个空间，就是为了告诉世人这段历史。不为别的，就为了印证四个字。

过犹不及。

潜心修佛，切不可全心修佛。

儒家思想同样也可解释佛家之事。

儒释道三者本就是共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