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刚鬣依然用家中父母繁忙,家离得很远这一套说辞糊弄过去。
“那翠兰一直见不到自己的公婆,说不过去吧。”高老太爷说道,“如今年关将至,你带着翠兰回家,见见你的父母如何?”
猪刚鬣刚要张口拒绝,高老太爷却继续道:“你不至于连这种理所应当之事都要拒绝吧?难道你觉得翠兰配不上你?见不得人?”
“我从未有这样的想法,”猪刚鬣微微涨红了脸,“我对翠兰的真心日月可鉴。”
“那就这么说定了。”高老太爷说道,“明日启程吧。”
“早?”高老太爷说道,“你说你家住的很远,而离新年也只有半个月了,不早点启程,怎么赶得上在家过新年?”
“这……好吧。”猪刚鬣只能先答应下来。
第二天一早,高老太爷让十余位家仆跟着二人上路。
“路途遥远,很难说有什么危险,带着他们安全一些。”
这话十分合乎情理,让猪刚鬣找不到拒绝的借口。
一行人走了一整天,找到一家客栈过夜。
猪刚鬣躺在床上,深深皱着眉头。
“走吧。”高翠兰突然对他说道。
“娘子,你说什么?”猪刚鬣疑惑道。
“趁着夜色,我们赶紧走,”高翠兰说道,“白天很难甩掉他们。”
“可……”猪刚鬣刚想问,却被高翠兰捂住了嘴。
“先什么都别问,离开再说。”高翠兰说道。
两人偷偷摸摸地找到马厩里的骏马,一人一匹骑上后迅速离开。
“为什么不坐马车?”猪刚鬣在马背上颠地有些恶心,问道。
“马车声音大,目标也大,车轮的痕迹不好隐藏。”高翠兰说着在自己的马匹尾巴上系上了一根长长的芦苇,又扔给猪刚鬣一根,“用芦苇扫掉马蹄印,他们就很难找到我们了。”
马奔驰了一个时辰,高翠兰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这样的千金小姐,身娇体弱,哪受得了在马上这样颠簸。
她的大腿两侧已经磨出泡来。
可高翠兰没有发出任何抱怨,咬着嘴唇在坚持。
突然,一个温软厚实的手掌揽在了她的腰上。
猪刚鬣一把将她从马上抱起,放入自己话中。
“辛苦娘子了。”猪刚鬣说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过了一会儿,猪刚鬣问道。
“嗯……”高翠兰低声道。
“果然是我表现的太可疑了吗?”猪刚鬣说道。
“不,是因为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变成猪头。”高翠兰说道。
猪刚鬣差点从马上跌下去。
“毕竟没有恢复全部道行,这段时间太放松了……”猪刚鬣喃喃道。
“那你不怕吗?”猪刚鬣问道,“我可是一只猪妖啊。”
“一开始,是很怕,”高翠兰说道,“可我更怕你被揭穿后,凶性大发,对我家人下毒手。”
“后来,我发现你并没有什么恶意,你对我父母十分敬重,对我足够宠爱,就连我那两个好赌的姐夫,你也十分宽容,”高翠兰轻轻摸着他的脸,“虽然你是一个妖怪,却比平常人真诚很多,我这样的女子,也不敢有什么其他奢求,你对我好就够了,所以我就嫁鸡随鸡……不,嫁猪随猪吧。”
“谢谢你,翠兰。”猪刚鬣说道。
他们到云栈洞住了几天,回到家后谎称猪刚鬣太过思念父母,连夜离开。
就这样,高老太爷虽然还有疑虑,但日子也算过了下去。
直到一位禅师上门。
禅师自称乌巢,他直接点破猪刚鬣的身份,说他肩负使命,不应该贪恋儿女私情,可以随他修行大道。
猪刚鬣拿出九齿钉耙轰走了乌巢禅师,心一横,干脆以妖怪的样子继续住在高老庄。
同时他将庄里的房子修得又高又宽,方便他进出。
高家上下人心惶惶,高老太爷更是整日忧心忡忡。
直到猴子和圣僧上门。
猪刚鬣只能选择暂别高翠兰,许下西天取经成功之后再见的诺言。
在这思绪万千中,猪刚鬣来到了云栈洞。
云栈洞的大门有些破旧,上面残存着些许法力。
猪刚鬣直接撞破大门,进入洞穴。
“翠兰!翠兰!你在哪儿?”猪刚鬣的声音在洞**回想。
却迟迟见不到人出来应答。
他来到了自己以前的床铺,上面红色的床褥上有了一层灰尘。
那是他们新婚时盖的床褥。
床褥前是梳妆台,梳妆台上有一面铜镜、一盒胭脂和唇脂。
猪刚鬣打开他们,发现唇脂和胭脂已经用完了。
他又打开了梳妆台旁的衣柜,里面挂满了嫁衣。
不过这些嫁衣已经很破旧了。
每一件嫁衣都和他们成婚那天一模一样。
另一个柜子里,是猪刚鬣当时穿的衣服。
同样满满一柜子。
猪刚鬣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回到了床旁边。
他颤抖着手,缓缓掀开被褥。
一副骷髅穿着红色的嫁衣,戴着红色的盖头。
“不!!”
猪刚鬣猛烈的喘着气,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高翠兰每一日都化上最好看的妆容,穿上最美的嫁衣,等着她的丈夫回来。
她希望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是她最美的样子。
然而这一等,就是十四年。
五千多个日日夜夜。
她终究没有等到。
在她感受到自己快要离去的那个夜晚,她依旧穿好嫁衣,化好妆容,将床褥盖在自己的头上。
就好像当年洞房花烛,她害羞地躲在被子里。
冥冥之中,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夫君,掀开了被子,对她说一声: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