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七章各自算计(下)(1 / 1)寡人可不乖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以诸公子殉于先帝这事原本就是赵高提出来的,为的是让秦胡亥的皇帝位置不被他人觊觎,然而此事虽暂且作罢,但随着始皇陵寝的地上宫阙渐渐临近竣工时间,这一消息又开始甚嚣尘上。

赵高虽然此刻进不了咸阳宫,但其在宫中经营了几十年之久,势力之大是秦胡亥难以望其项背的,消息稍微加工一番主使者就从赵高变成了秦胡亥,口口相传之下,三人成虎,容不得姬綵不信。

公子煊性格懦弱,且患有口吃之疾,向来不被始皇帝所喜,因此虽已大婚却仍与其母姬綵蜗居在橐泉宫中的一处偏室之中,说起来若不是先帝葬礼之时最后目睹千古一帝的遗容,公子煊是早已忘记了父亲的相貌,上次相见好像还是十一二年前。

皇宫之中是最能看清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地方,子不能凭母宠,母不能凭子贵,公子煊完全就处于被冷落到无视的状态,如今赵高来拉公子煊共谋大事,环顾左右,居然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日渐黄昏,悠长且肃静的甬道之上,一驾略显陈旧的安车孤零零地行驶着,车轮碾过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咕噜噜”地发出声响。

透过车身看着甬道两旁如石俑般伫立着的诸郎官,公子煊不由得暗暗腹诽,或许这些人此刻心里也在嘲笑自己吧?通往橐泉宫的甬道除了他们母子还能有那个贵人的车驾会通过呢?要知道那座宫殿可是兴建于穆公时期,更远离咸阳城,阴森破败,荒草萋萋。

历代秦君无止息地在渭水畔的咸阳大兴土木,一座座崭新地离宫别苑令人应接不暇,可是又有哪位君主会想起位于咸阳与雍城之间尚有一座荒废已久的橐泉宫呢?喜新厌旧从来都是如此。

想起那日带着夫人姬荔前去华阳宫拜见皇后芈南时,所赏赐下来的绫罗绸缎,金块珠砾,每一件都能让姬荔喜不自禁,爱不释手,然华阳宫却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视为泥沙尘土。

同为亡国之人,荆国公主又比韩国公主优越到哪里?还不是因为其夫为皇帝而自身不过闲人,思及此处,公子煊也不再犹豫,从心理上接受了赵高的谋划,胡亥可以为皇帝,煊也可以。

………………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师傅在算计着学生时,学生也不忘记坑一把师傅。

赵高始终都被秦胡亥列为头号大敌,寡人之旁,岂容太傅活着。

之所以秦胡亥没有第一时间除掉这个心腹大患,不是不想,实则不能。

少公子凭什么登上皇帝位?不都是中车府令一手策划运作的吗?百官都不傻,所谓先君遗诏是经不起推敲的,那日沙丘行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细思极恐。

还没坐热皇位就卸磨杀赵高,这事一旦秦胡亥做了,纵使大家都不喜太傅为人,就凭皇帝恩将仇报的性子,百官不介意让他享受一把晋怀公的待遇。

况且无罪而杀赵高,手握大权的李斯该怎么想?

兴乐宫,鸿台。

秦胡亥召集了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御史大夫冯劫,少府章邯,廷尉姚贾,治粟内史郑国,内史公孙腾,左将军王贲,后将军李信等一干文武大臣前来议事,算下来这已经是一周一朝了。

“先帝殡天,以传诏天下。”秦胡亥依旧箕踞而坐,这样很舒坦但是失礼,好在朝中重臣们也知晓昔日少公子的纨绔做派,虽不悦却也不曾有劝谏。

“东方,六国余孽。”秦胡亥道:“寡人以为,或因先帝殡天,而引发骚乱。”

“陛下多虑了。”李斯不以为然道:“六国之徒,乌合之众尔,游徼、求盗即可捕之!”

李斯的乐观心态得到了其余人的赞同,秦胡亥只得看向沉默不语的左将军王贲和跃跃欲试急迫想要发言的后将军李信。

“后将军。”秦胡亥问道:“若山东有贼乱......”

“陛下。”不待秦胡亥说完话,李信就出言将其打断,今日之李信早就不服当年英姿勃发,两鬓斑白尽显老态,然而其气势却不减当年。

他开口道:“六国之兵,不过土鸡瓦狗之辈,旦若山东有乱起,臣愿以一部校尉尽击之!”

虽有吹牛说大话的嫌疑,但其心可嘉。

秦胡亥不想打击老将军的积极性,出言赞许道:“后将军勇武不减当年,有将军之言,大秦安矣,朕心甚慰。”

“东方无大事,陛下杞人忧天了,但若有乱,亦有新宿之将,不日可定。”

看不惯李信在那的自吹自擂,李斯悠悠开口:“后将军壮年之时,亦曾数败于荆,况且老矣?难堪大用也。”

“荆贼!”李斯的揭短差点没让李信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怒指李斯骂道:“荆民皆亡国奴,卑贱之人,有何颜面立于我大秦朝堂之上口吐犬吠之语?!”

说着,李信朝秦胡亥作揖道:“陛下,臣以为,天下若乱,当乱在荆人,荆人皆鬼蜮心肠,怀诈暴憎,为大秦之祸患,臣请杀尽荆人以一劳永逸!”

李信说的没错,也骂的痛快,荆人果断就是亡秦主力,只是这骂人骂的居然把自己老婆都给带进去了,有点过了把?

一时间秦胡亥的脸上阴晴不定。

皇帝缄口不言,李斯被气的浑身发抖,冯弃疾、冯劫、郑国是韩人,姚贾是魏人,公孙腾是宗室,章邯是老秦人,如今是老秦人李信骂荆人李斯,大家也都乐于看个笑话,更何况李斯本来口碑就差。

唯有立于一侧的侍御史张苍微微皱眉,他的工作是维持朝中秩序,可李信位列上卿,又有彻侯爵位在身,这是想管也换不了吧?

骂人骂到哑口无言,也是件骄傲的事。

李信乘胜追击道:“荆无道,淫佚耽乱,宣侈竞从,变输盟制。内之则暴虐不辜,刑戮孕妇,幽刺亲戚,拘圉其叔父,置诸冥室椟棺之中;外之则冒改久心,不畏皇天上帝......”

得,听了这些话让秦胡亥哭笑不得,骂个人都把百年前的《诅楚文》给搬了出来,也不知道这李信是真有文化还是在哪装呢,秦胡亥要是所记不差,这玩意儿的最早版本可是晋国人颠倒黑白传檄天下的《绝秦书》。

“咳咳,陛下。”一直未开口的左将军王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起身转移话题道:“陛下既然忧虑东方乱事,何不早做谋划?”

王贲的轻咳声让群臣把刚刚丢在地上的节操又都给捡了回来,一个各瞬间恢复了一副恭谨肃穆的状态,这让负责维持秩序的侍御史张苍微微愣神。

“唔,寡人早有此意。”秦胡亥见状忙恢复正常神态,他虚心地道:“只是寡人智浅,尚需诸卿共谋之!”

“陛下,臣有一言。”闹剧不过插曲,说起正事,右丞相冯去疾也开口道:“臣荐一人,陛下若用之,则东方勿忧矣。”

“右相请言。”

“大梁人缭。”

“此人在哪?”秦胡亥急切道:“寡人闻缭大名久矣,恨不得能一见,寡人愿意太尉虚位以待。”

尉缭,秦始皇时期的战略大家,可以毫不夸张诶说,借助秦国先君留下的雄厚的老本,即使满朝文武大臣都是庸才,有尉缭辅佐秦始皇也可以混六国而一。

如此大才,秦胡亥怎么可能会放过,一进咸阳的时候,皇帝就曾亲自拜访,只可惜尉缭对秦国君主的印象向来不好,早早地躲了出去,使之失之交臂。

现在听到冯去疾举荐尉缭,秦胡亥顿时有了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缭,亡人也!”御史大夫冯劫接了假父的话,阴阳怪气地说道:“诏书已乏徭之罪海捕缭,陛下不知情?”

不知情,不知情。

“廷尉!”秦胡亥闻言怒气冲冲地看着姚贾道:“右相所言可有此事?”

“陛下。”老神在在的姚贾被吓了一跳,好在世监门子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他忙推脱地说道:“诏书既下,且加盖符玺,臣遵上谕而行事。”

“上谕?胡扯!”秦胡亥脸色不佳,做贼心虚地说道:“寡人向来与国尉神交已久,仰慕不止,又怎会发如此诏书!”

“陛下年幼不知情意在情理之中。”缓过气来的李斯神补刀道:“必是太傅以陛下之名矫诏尔!”

秦胡亥其实有一点猜错了,杀别人李斯或许会有兔死狗烹之悲,但赵高不同,这货李斯不爽他很久了,堂堂大秦左丞相被一罪人之后一次又一次地威逼利诱,弄的进退维谷,李斯都恨不得亲自操刀杀了此獠。

李斯如此上道,秦胡亥也不断给自己加戏,他瞬间红了双眸,怒而起身拔出佩剑砍向左右的亭柱泄愤道:“赵高险使寡人失社稷之臣也!国之重臣亡命天涯,是寡人之过也!”

扔掉剑,秦胡亥一脸凄然神色道:“寡人待太傅不薄,然赵高欺寡人年幼不知事,以权威逼主上,今寡人问诸卿,可否以律法杀之!”

“陛下,臣附议!”李斯第一个下拜道:“臣请杀赵高以正国法。”

“臣等附议。”

陆陆续续的,殿中诸人皆下拜请杀赵高。

太傅这人缘也是差到了极点。

见状,秦胡亥长吁一口气,失重地跪倒在地,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语气哽咽道:“高自寡人年幼便以为寡人师傅,寡人敬其有如亚父,谁料却......非是寡人薄情无义也,实为赵高负寡人先,寡人......”

秦胡亥话为说完便以哭晕过去,已升至中书谒者令的景夫忙呼唤左右宫人前来掺扶,在一众大臣惊慌失措下,秦胡亥被抬进了宫室之中。

群臣楞在鸿台之上,良久,右丞相冯去疾才悠悠地对李斯说道:“今日疾方知陛下重情仁义,毂下流言误我!”

李斯:“......”

陛下演过了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