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镫这个被西方人誉为“中国靴子”的简单器物到底起源于哪个年代哪个民族至今都是一个众说纷纭的话题,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先有单边后有双边,这种挂在马鞍两边的脚踏,供骑马人在上马时和骑乘时用来踏脚的马具解放骑乘者的双手,使骑兵在千余年间成为了陆战的王者。
相比于马镫,高桥鞍的发明的时间就要晚的多,起码在秦汉时期是不存在的,这时候普遍的马鞍都是秦胡亥所见到的那种软垫马鞍,高桥马鞍的出现客服了骑兵所面对的两大问题,其一是不舒服,其二是不稳定。
而马蹄铁即马掌,据说是罗马人发明的,这一点秦胡亥持怀疑态度,其作用是因为马蹄长时间和地面接触,受地面的摩擦,积水的腐蚀,会很快的脱落,钉马掌是为了延缓马蹄的磨损,另外马蹄铁的使用不仅保护了马蹄,还使马蹄更坚实地抓牢地面,对骑乘和驾车都很有利。
此三样马具堪称穿越者必发明范畴之内,效果极佳,难度不大,当然,保密性也很差。
銮驾重返将作监时,章邯已经按照皇帝陛下的口谕召集了中校署数百人前来等候待命,中校署掌供舟军、兵械、杂器等事务锻造,正是皇帝陛下所需要的。
中校令壤驷塊自昭襄王时代起就进入少府将作监从事马具锻造,如今已历四君近四十年,从曾经的青葱年少到如今的白发苍苍,称得上少府诸官中最年老者。
在绢帛上仔细勾勒出高桥鞍、马蹄铁以及马镫的形态,反复画了几次后,秦胡亥才满意地点点头,将象笔丢下,侧过身对正在注目观看的中校令壤驷塊说道:“卿看看,这样的马物如何?”
“陛下。”壤驷塊端详了好一会儿后,明了后,略有些忐忑地说道:“此鞍与镫不难,以美金铸不过一日即可,只是这蹄铁需恶金铸,怕要废上些时日。”
“这倒无妨。”秦胡亥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开口说道:“待器物成,报之于少府章卿,寡人亲自以验。”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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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咸阳宫,宗正公孙組正在殿前等待着觐见陛前,这也恰巧,秦胡亥刚好有事要找他。
安贞殿内,二世皇帝箕踞在座,笑着开口问道:“老叔祖,怎么今日请见,可有要事?”
因是自家人,秦胡亥语气姿态都随意了一些,先秦既没有后世礼法森严,又因宗周礼崩乐坏,所以无论君臣间还是宗法间远没有后世的那种秩序等级大妨。
正所谓是“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这话虽是孟轲所言,却不仅代表儒家的观点,后世常言焚书坑儒,实则不然,六国浩瀚书卷如今可都堆在咸阳宫呢,终秦一朝的思想控制,尚不及后世文字狱的零头。
“陛下曾言。”公孙組有些犹豫地说道:“我非子嬴氏子孙或可承袭封爵?”
公孙組是整个犬丘嬴部族的族长,这一问怕是代整个部族而问的,毕竟老叔祖本身就有彻侯在爵。
心下暗笑,秦胡亥问道:“今我陇西嬴氏部族,共有几支?”
“三十二部。”公孙組回答道:“皆为始祖非子苗裔。”
“既如此。”秦胡亥想了想说道:“寡人会言与左相,三十二部之族长皆授爵关内侯,赐土地牧场而食,世袭罔替,与秦同休!”
说着,秦胡亥站起身,踱步到公孙組身侧,开口道:“老叔祖勿忧,寡人虽年幼无知却非薄情之人,嬴氏大秦即为寡人之大秦,亦为非子子孙共有之大秦,寡人已以宗室子万余补羽林军,我嬴氏子孙当为国羽翼,卫护我秦。”
“陛下。”公孙組被秦胡亥的话音说的老泪纵横,他站起身徐徐下拜道:“陛下仁德,嬴氏一族当为陛下效死。”
“老叔祖严重了。”秦胡亥掺起公孙組,道:“另,寡人还有旁事,需老叔祖参详一二。”
“陛下请言。”
“寡人拟募骑郎三万,皆中卒,不知我陇西秦人可有足够之兵源?”秦胡亥问道。
“三万?”公孙組犹豫道:“陛下,单我嬴氏子孙,陇西善骑者不过千人,老秦部族亦不满万,陛下若是征召,怕是难以为。”
“我大秦以牧马而本,今却善骑者如此之少?”秦胡亥深深皱眉道:“何为?”
“陛下。”公孙組闻言,起身作揖,满是悲愤地说道:“自我大秦开关征六国以来,每每征召必以秦人为先,百余年苦战,人丁凋零,十不存一啊!”
没人是个难题,天下之民虽多,但真正能让皇帝陛下放心的也就只有陇西、关中的老秦人了,其余的根本无法确保其忠心。
看着皇帝陛下紧锁的眉头,公孙組提议道:“不知陛下可知杂胡?”
“杂胡?”
“中原之外,陇山以西,有数支胡人与我秦人杂处,逐水草而居,先君穆公、献公、惠文王时时有征召,以国事附於我大秦,虽习于戎俗,然其兵勇悍善战,多赐爵赏之。”公孙組说道:“胡人善骑,陛下若是以诏而召,可尽得骑郎数万而不难。”
“可是玁狁?”秦胡亥问道,若说先秦时代最为出名的游牧民族,匈奴可排不上第一位,这个玁狁才是名声最大的,诗经中出场率极高,玁狁又名犬戎,一个烽火戏诸侯事件,让这个民族爆红几千年。
“有玁狁三部、朐衍六部、氐羌七部等,另有禺知国亦臣服于我大秦。”
秦胡亥沉默,他在犹豫考虑中。
征召外族作战这种事于古今中外屡见不鲜,比较出名的就是东罗马的瓦兰吉卫队以及李唐的回纥兵,效果都不错,就是反噬有一些大。
思来想去,秦胡亥决定还是先召集这些部落酋长来咸阳见上一面,用兵在即,有了这些游牧骑兵的助阵,无论是对上刘项还是匈奴,都是能够大有用处的,至于引狼入室的后果,完全可以待平定东方后慢慢融合,只要能够完全地整合山东之地,秦国的体量可堪称同时期世界第一。
“那就麻烦老叔祖走一趟陇西。”秦胡亥说道:“除征召我老秦人之外,另传诏各部,分遣使来咸阳觐见寡人。”
“唯!”
公孙組应声后,他看着秦胡亥,想了想说道:“陛下,臣有一言,需觐于陛下。”
“老叔祖请言,寡人施政,多有不足,还望老叔祖多多谏言。”
“陛下谦逊。”公孙組重新坐下,他看着秦胡亥,娓娓说道:“于国事自有三公操持,老臣浅薄不敢多有妄言,然于私事,老臣却有要事说于陛下。”
“哦?老叔祖请讲。”秦胡亥好奇道,私事?难不成老叔祖要给子孙求官吗?
“陛下,若老臣所记不差,今已和荆女大婚已有三载,可这至今未有子嗣,老臣身为宗正,固有此问于陛下。”
“昔者古之天子娶后,三国来媵,皆有娣侄,凡十二女。故天子有六宫,妃百二十人,当后一人、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我大秦自先君始正名号,嫡为后,庶为夫人,夫人之下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五官、顺常、无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等位阶,今陛下御宇九州,为华夏共主,怎能独荆女一人而宠?臣望陛下广纳美人,为我嬴氏大宗开枝散叶。”
“不关事,不关事,寡人有无子嗣,与广纳美人无关。”
秦胡亥不以为然地笑了,他还以为公孙組要说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不过是这事,没有孩子也正常,秦胡亥今年才不过十五岁,芈南更小,虽没问过具体年龄,不过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要是放在后世,他俩都算早恋,连结婚的资格都没有。
至于广纳妻妾,秦胡亥暂时也没什么兴趣,倒不是忠于感情,只不过没有那么大的欲望。
秦胡亥说的轻松,公孙組却是如临大敌般的恐惧,他看向秦胡亥良久,才缓缓开口道:“陛下莫不是有隐疾?唉,真是天不佑我大秦。”
“隐疾?什么隐疾?”秦胡亥怔愣,不解地看着一副悲戚满布于脸的公孙組,不解道。
“罢了,罢了。”公孙組站起身,有气无力地作揖后,便佝偻着背部向殿外走去,浑浊泪眼,婆娑难止。
见状,秦胡亥忙赶了出来,追问着原因。
老叔祖却摇了摇头,喃喃道:“陛下莫要灰心自弃,隐疾虽药石难医,但纵观国史,却也有一二先例,老臣这就去太庙为陛下讣告。”
秦胡亥:“......”
待公孙組离开后,秦胡亥召来景夫叮嘱道:“汝去告知一下郎中令,让其举荐些宗室中可用之才。”
“唯!”
“另。”秦胡亥想了想道:“传诏,召孟西白三人于稷安殿觐见。”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