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脚功夫上的交战，有时候就好像是下棋。尤其是两个身体素质相差无几，战斗机巧又不分上下的武者之间，先手的优势将会近乎无法弥补。

随着战斗的继续，九号疲于奔命一般抵御或者躲闪孙悟空的凌厉攻击。虽然总能以一线之隔逃开，让孙悟空在这会场内再增添一个坑洞，但在场的都是手底下有两下子的高手，自然能够看出这样发展下去，九号的败北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克林再不敢明目张胆为孙悟空加油了，却没忘了握着拳头在心底鼓劲儿。而与他几乎遮掩不住的脸上欣喜相比，旁边两人的神色可不好看。

“输了。”拉彼斯低声道，“不愧是孙悟空，小姐经过锻炼的身体素质与其相差无几、苦心研究他的战斗技巧后也能在这方面追上，但战斗经验还是差了点儿……最开始明明是她先手偷袭，却被孙悟空化解。现在轮到孙悟空先手偷袭，她却陷入了对方的节奏中。”

“……”

拉姿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她也打从心底认为这场战斗到这个地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仍然不愿意承认，“再看看。”

嘴上是这么说，可却已经转过头去，仿佛不愿再看。

虽然如此，但同样作为地球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拉姿丽还是能够感受到战斗中两人的气机强弱。就如同龟仙人能够读心一般，真正的武者对气息的感应极为机敏，一个人到底是强势追击、进攻主动、观察破绽、一击必胜，还是迫于躲闪、被动防御、狼狈逃窜……这些不用眼睛看都能够知道。

拉姿丽非常清楚，九号正逐渐落入下风，直到某一个确切的节点。跨越了那个节点之后，她便会陷入恶性循环，每一招都是为了弥补前面的破绽，却又露出更多的破绽来。

诚如拉彼斯所言，这就是战斗经验的差距。

像是孙悟空一开始那样借助对手偷袭的力量拉开距离，甚至是怀着引诱对方追击的心思，如果九号也能拥有，便不会落入现在这样的境地。

可就在越来越接近那个节点，在那“一招”“一拳”“一脚”的时候，旁观的三人忽然一惊——他们能感受到，本来几乎稳操胜券的孙悟空，战斗的节奏却放慢了。

不，不只是放慢了，甚至可以说是在“放水”！

“悟空又犯老毛病了！”克林第一时间一巴掌拍在自己光头上，作为师弟的他怎么不知道孙悟空最大的习惯呢？这家伙从小到大，只要是明确了切磋的情况，便会忍不住让对手展现出自己的全力来。

而这一次，他的行为却仿佛比以前直接停手等待对方出招，要来得更加自然了无痕迹。

因为孙悟空是在战斗之中，逐渐降低自己的力量水平的。

他最开始占据了上风，想看看九号有没有藏着的招式，因为越是极限就越是容易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可后来发现即使将其逼到了极限，九号依然没有拿出底牌的迹象，便收回一部分力量，只出成力道。

克林并不知道，孙悟空另有一层心思。一方面他想看看九号是不是真的没有其他手段，还是那些手段不能够在势弱状态下使用。而另一方面他也正好遇见了这么一个战斗经验稀少、可实力与技巧都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对手，想要看看当自己实力较弱的时候，能否凭借战斗的经验将比自己更强的对手击败。

这层心思，克林看不出来，拉姿丽、拉彼斯自然更加看不出来。这对姐弟奇怪地对视一眼，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好像小姐不是没有赢的可能。

唯有九号，作为和孙悟空酣战的对手，最清楚这小子的想法！

这家伙……简直是在侮辱我！

被带着一种“你能拿出招式最好，拿不出来也可以当我的试金石”的态度刻意放水，即使深知这个撞了脑袋的外星来客一向最擅长惹人生气，九号的心中也依然燃起了一团怒火。她平日里本不是个爱生气的人，可遇到了这样的孙悟空，又有哪个人能够不打得一团怒火、无法自持呢！？

她现在深深感受到了日后某个万年老二为何经年累月的“不高兴”——面对这样一个唯独在战斗的时候最会惹人生气的“没头脑”，又怎么能够不想要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呢！

“喝！”

娇哼一声，好似要将心胸中的怒火迫出而成杀敌的实质，九号腾空而起，并掌如刀。刺啦，空中似乎出现了一道闪电横空，这含怒而发、白白嫩嫩的手掌，当即对准孙悟空的脑袋砍了过去。

“厉害！”

如此强势的一招，令孙悟空喜不自胜，不由赞叹出声。说话间他娴熟地收敛攻势，连续几个后空翻拉开距离，险之又险地躲过一劫。

而在他之前位置数米后的墙壁，掌风过处如同被巨人手中的铁斧凿过，碎石翻飞、巨响轰隆，出现了一道忽上忽下、延绵数十米的巨大裂痕。以九号现在的实力，已经达到四百战斗力以上，单纯以肉体能够随意突破数十倍音速，轻松拉动一架飞机上到高空，甚至连大当量的核弹轰击都难以伤到根本。光是她一个人，便足以毁灭整个人类文明。

在三倍重力的束缚之下，这个看起来个子矮小的女孩，却依然能够无坚不摧！

这一击不仅让孙悟空惊叹，更让旁观的三人感到惊讶。他们自诩就是在常规重力之下，依然难以达到这样的破坏水平。而克林惊讶之余更是紧张，他不知道孙悟空这两年精进多少，但这一击绝对可以破坏第二十三届天下第一武道会的悟空防御。之前还好，九号一直被孙悟空压制，空有强大的破坏力，终究施展不出来，所以不用担心。

——可现在，岂不正是攻守逆转之时！？

九号攻势逼迫悟空回击，悟空虽然现在气息仍然有余地，可接下来九号攻势不变，迟早能抓住他的破绽，到那个时候悟空怎能不挨上这一击？克林心惊胆战，同时也庆幸之前对付自己和龟仙人时，九号并未使出这招。

“停下！”

可和克林所想不同，九号在落地瞬间并未追击，她脆生生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与此同时，少女身子一颤，啪一声，空气中出现了一个空气爆裂的声音。

她低头看了看手掌，肌肤白嫩的手掌微微发红，通常来说只有用力地拍在桌子上才会这样。

而在九号的面前数米开外，孙悟空一手成虎爪、一手藏腰间，仿佛正要攻击。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好像撞击到了重物，握了握才算恢复。

两人立住不动，看起来因为之前那句话而停了下来。但旁观三人却再清楚不过，在九号说出那句话之前他们两已经交手一招，只不过是因为速度太快，甚至超越了九号所说话语的声音传播速度，以至于到了收招的时候才各自停手。

孙悟空很守规矩，并没有继续出手，只是疑惑地看向面前的少女，“怎么了，九号？”

“呼……”

九号并没有立刻回答孙悟空，而是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出来。在之前的战斗中，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可爱的面庞有了几分疲惫，几缕发丝粘粘到了脸蛋，显得极有诱惑力，不过这一切对于孙悟空只怕而言还不如一块恐龙肉。

然后她睁开眼睛，相比起面容轻松的孙悟空，九号的脸色可说是十分不好看。

稍微认真了起来……果然，即使是我这样的业余，也想要赢呢。

不，倒不如说是我就应该要想赢才对。

这个世界，没有人愿意成为输家！

“这次算是你赢。”

但唯独我这次必须承认，是你赢了，孙悟空。九号摇摇头，伸出三根手指，“最开始是第一局，你化解我的偷袭，我识破你的伏击，平手。刚才的交手是第二局，我没能化解你的偷袭，落入下风，迟早要输，是我败了。但我们三局两胜，还有一局。”

她的脸色很不高兴，说完后补充了一句，“这一局我会赢的。”

孙悟空眨了眨眼睛，“你生气了？”和琪琪生活这么久，他大概弄明白了女人是怎么回事。

起码弄明白了女人生气的样子，在家里可没少瞧见。

“……没有。”

九号愣了一愣，忍不住扑哧一笑，“只是有点气自己没用而已……怎么，要是我生气了，你准备让我吗？”

“大概会吧。”孙悟空见她一笑，也跟着笑了，“爷爷叫我要让着女孩子。”

“抱歉，我可不是你认知中的女孩子。”

九号微微眯眼，然后露出了一个孙悟空非常熟悉的姿势，“……不过接下来，就是真的女孩子了。”

一只手横在胸前，似握似张，另一只手则握成拳，藏于腰。脚下跨步，气势渊渟岳峙，宛若湖中老龟，沉稳非常。九号闭上眼睛，又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之后，她的神色也仿佛变化了，变得冷静、冷漠甚至是冷酷，甚至连嗓音都仿佛变了，“孙悟空，准备迎接你的失败吧！”

“开始了。”拉彼斯低声道，“小姐已经变成了……”

“咳咳。”拉姿丽则对着自己的弟弟使了个眼色，示意克林还在这里，拉彼斯聪明地闭上了嘴。

这是……龟仙流武道？

而另一边，克林和孙悟空都未察觉到姐弟两的异状，而是同时瞪大了眼睛，这个姿态他们是再熟悉不过了，这分明是最正统不过的龟仙流武道——而这绝非是照葫芦画瓢就能够模仿得了的，如果没有对之后各种变化的熟烂于心，冒然模仿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我真是越来越对你好奇了！”

孙悟空握紧了拳头，他咧嘴一笑，然后摊开双手，“九号，我……”

“我”字刚刚出口，孙悟空的身影忽然消失。

“来”字刚刚出口，孙悟空果然真的来到了九号的身前。他气势森然，一掌横推。

“了”字刚刚出口，孙悟空脸上绽放笑容，正要体会到自己一招败敌的快感，却又觉得不对——呼，他面前推了个空，之前真实存在的九号，却在这一掌之间，如风飘散！

在孙悟空身后，面无表情的九号无声无息落下，伸出手掌，这一掌好似根本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前面那个没有发现自己的朋友的肩膀。

危险！

孙悟空顿时感觉，浑身上下，寒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