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退后几步，他没有和老人家争执的兴趣，只是问道，“你就是盖洛博士，你想要杀我了，对吧？”

“你就尽管嘲讽我吧。”盖洛博士脸色抽搐两下，随后冷笑起来，“没错，我是输给了你们，文明输给了野蛮。但你完蛋了，地球也要完蛋了。我是输了，你们也都输了。在地狱的时候，我们会再见的。”

“以孙悟空的人生，一定会去天堂的。”九号赶紧提醒老人家，“而且边上那位你知道吗，他是比克大魔王的后代。被魔族所杀的人，灵魂是不会前往地狱轮回的。”

盖洛博士只是冷笑不语。

他自问没有和九号谈的必要了，自己在这个失败的造物面前，确实是输得一干二净、无话可说，以至于只能够带着地球一起陪葬，他会用这件事情挑衅孙悟空，却没有和九号说这事的想法。

这就好像是两个人下棋，其中一个人输得急了开始掀桌子，他也会把这件事情当做自己的耻辱。

如果不是对孙悟空的仇恨太大、对自己的人造人计划太不甘心，盖洛博士就算输给了九号，也不愿意将这种消息传播出去的。

他知道，自己是整个地球的罪人。任何人拿这点指责他，他都会认下来。

“我并不是在嘲讽你啊……”孙悟空很奇怪地嘟囔，他大概不了解自己刚才那句话对盖洛博士的杀伤力，“我只是想问你，你还想有想要杀了我的想法吗？”

“废话。”盖洛博士吐出两个字，然后对准孙悟空的脸，一字一字地道，“不过你想听废话，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绝对比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想要杀你！我的杀意比任何人都更浓一千倍、一万倍、一亿倍！如果整个宇宙的人一个一个按照对你的杀意浓郁程度排队，我永远是排在前面的那一个！”

他越说脸色越冷，越说越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孙悟空——孙悟空！就算在说出你的名字的时候，我都恨不得将这几个字眼嚼碎！你能理解我这种仇恨吗？你能吗？”

比克大魔王一开始听这话的时候还觉得不屑，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比自己更仇恨孙悟空的人。

但他越听脸色越绿，看向盖洛博士的目光逐渐地都有些佩服了。

这老头好像确实比自己更狠！

和他的感受类似，明明说话的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头，可克林、雅木茶、天津饭等人听在耳中，都觉得不寒而栗。他们或许有在一瞬间击倒上百个盖洛博士的能力，可在这一刻却确实被盖洛博士的恨意给吓住了。

布尔玛暗暗咋舌，她听自己的父亲说过盖洛博士的名号，布里夫斯认为盖洛博士是个疯狂科学家。但布尔玛再如何想象，也想象不出他是这么的戾气、偏执、疯狂。

孙悟空也愣住了一会儿，然后脸色慢慢变得兴奋，“也就是说，你还保持着杀死我的想法？你能够再制造出更厉害的人造人吗？”

这家伙该不会……几个熟悉孙悟空的人，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盖洛博士皱了皱眉，“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当然可以。”这事儿也确实是盖洛博士的心结，他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看旁边的两个人造人，“九号和十号在我眼中，都不过是失败品而已。在我的计划中，要杀死你起码也要等十三号……之前的型号都是一些废物的尝试而已。”

九号对他温柔地笑了笑，那笑容里面一点儿不认为自己是失败品。

十号对博士比划了一个中指，嘴上骂了一句。

“九号、十号……下一个就是十一号吧。”孙悟空念叨着，觉得好像没错，但又不太确定，“九和十之后是十一吗，博士？”

他吗的，这就是毁掉我的信仰的家伙吗？

盖洛博士冷着一张脸，但也只够冷着一张脸了，他感觉整个人四肢都在散发无力感。

九号小声提醒，“是十一号没错。”

“哈，那就好了。”孙悟空安心下来，“博士，你能够在一年之内，制造出十一号吗？”

盖洛博士十分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想和你达成一个约定……九号，你能不能不杀死盖洛博士啊？我想看看他制造出十一号的样子。”孙悟空问，九号苦笑着点了点头，在这个场景下她没办法反驳。然后孙悟空看向了盖洛博士，“博士，你不是想要杀我吗？那我们约定吧，在一年后的天下第一武道会上，你派出你的十一号，堂堂正正地来杀我！”

周围的人们都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连比克都叹了口气，他都有点想埋怨这缺心眼的小子了，之前放走自己这么个精壮小伙也就罢了，现在这么个干瘦老头儿也不放过。这个孙悟空要以后还是这样，杀他的人得排多长的队啊？还轮得到自己吗？

即使是盖洛博士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是认真的？”

他转过头看向九号，眼神阴冷语气肯定地说，“你们一定有什么阴谋。”

“是的，我有计划。虽然博士你想要杀我，但也只想要杀我而已吧？”孙悟空说，“天津饭也好、克林也好、雅木茶武天老师他们，所有地球人也好……他们都和红绸军的事情没有一点关系。就算你杀掉了我，你也不会杀掉他们的。但宇宙人还是会来袭击地球，到那个时候如果你比我更强——自然而然地，守护地球的人不就是你了吗？”

此言一出，旁人露出了见鬼的神色，孙悟空说这话的条理性简直不像是他们认识中的那个孙悟空。

但仔细一想，确实很有道理。

“这也不叫阴谋。”九号并不意外，这伙人认知中的孙悟空是十七岁的孙悟空，在第二十三届天下第一武道会后双方再无见面。可现在站在众人面前的，却已经是生下孙悟饭的人父，他们是好友没错，可也不了解一个男孩变成一个男人之后的微妙变化。

那是一种名为责任的东西促使了一切的变化，孙悟空的心中开始有了大局，也开始有了规划。

有了孩子的人，总要稳重踏实一些的。

女孩解释了起来，“这叫阳谋。一方面这一年内博士你能时时刻刻给他压力，促使他变强；另一方面即使他输掉了，也能留下一个比自己更强的守护者，保护地球人。而且即使博士你知道他的目的，也会同意这个约定的。因为这同样是你的最后一个复仇的机会了。双方都皆大欢喜，没有任何人会阻止这个计划的。”

即使连敌人都拒绝不了的计划，这就叫阳谋。

这个计划最后对谁有利，完全是依靠约定的那一战的结果来决定。但即使孙悟空在这场决战中败北，在守护地球方面他仍然已经尽力做到最好，没有别的出路。

如果说战斗是赛亚人的本性，那这些思考则是地球人才能有的。

在地球上长大的赛亚人……这的确是再确切不过的形容了。

“……”盖洛博士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目光看向孙悟空，“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你真要留下我这个时刻威胁你的存在？我会杀了你的，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

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一直想要复仇的目标。

“放心，这一年我会努力修行的，我保证一定不会输给十一号的。”孙悟空露出爽朗的笑容，然后伸出了手，“要握手吗博士？约定都是这样的。”

盖洛博士静静地看着孙悟空，看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到最后他也什么也没说，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但他终究慢慢地、慢慢地，伸出了手。

老人与青年。

科学家与武道家。

复仇者与复仇目标。

两只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又好像握得很重。

……

约定完成，这次谈的事情基本有了个结果。

武道家们相约一年之后再会，包括比克大魔王在内的众人先后离场，而拉姿丽拉彼斯姐弟则与布尔玛开始洽谈如何为天下第一武道会造势的事情，去往了其他屋子。一时之间，房间里面，只剩下了九号、十号以及盖洛博士。

九号给博士行礼，让开通向门外的道路，“你可以走了，博士。”

“你肯放过我？”盖洛博士皱了皱眉，“我的技术呢，你不要了？”

九号摊开手，“我之所以拿走你的技术，也是为了研究，但你只要一年之后不缺席那场比赛，你的所有研究成果就会以十一号的姿态出现。我既然能够见到结果，为什么非得努力去寻找手段呢？”

盖洛博士深深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恨我入骨。”

“我并不是恨你，而是想要战胜你。一个人能够战胜自己的起源，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能够证明我自己的强大和成熟。当然，你确实给了我一个很大很大的惊喜，简直让我怀疑这个世界在和我作对。所以我有那么一瞬间是很恨你的。”九号笑道，“但现在孙悟空都发话了，而且未来的地球确实需要你的力量，那么自然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咯。”

盖洛博士冷着一张脸，并没有因此狂喜，反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理解。”

“这就是武道家的矜持，即所谓的堂堂正正。”九号道，“其实你从头到尾都不必隐藏在暗处的，你应该做的就是直接找上孙悟空，直言自己的杀意，他也会容忍你的人造人计划。只要这件事情局限在你们两人之间，而无关什么红绸军的复兴，他都会同意你的复仇的。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之间，向来都是如此简单明了。”

盖洛博士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么一个词汇，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堂堂……正正。”

“没错，当你胜利的时候能够毫不惭愧地对任何人宣告自己的了不起，心中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阴霾，这就叫堂堂正正。即使是死去的对手，也会敬佩你所展现出的力量与意志。”九号说，“——而这一次，在一年之后，你们的约定，这就是一次堂堂正正的对决！”

“我还是不明白。”盖洛博士摇了摇头，抖了抖衣裳，离开了房间，“不过这一年内，我不会去找孙悟空的麻烦的。”

谁也不知道他独自一人会去哪里，这里距离他的实验室有半个地球之远。不过以盖洛博士的才干，九号也并不担心。

这下子，房间只剩下了两人。

“说的很帅，其实这一年内他不可能造出比我更强的人造人了。”十号看着盖洛博士远去的背影，面带讥诮地开口，“盖洛博士已经黔驴技穷了，九号，我就是他的巅峰之作。孙悟空和你将期望寄予给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一点儿意义也没有，你们还不如选择我来得好。我虽然想要宰了你，但我也是地球人，放了我。一年之后我们也来一个约定，杀了你然后我就守护地球，怎么样？”

九号有些想笑地看向十号，头发张扬的女孩一脸骄傲地看过来，好像在说“我已经给了你一个你拒绝不了的要求”。

不过九号却很清楚，所谓拿自己的命换取地球安危不过是十号的借口，她真正守护地球的理由其实很单纯：只是因为孙悟空也想要守护地球而已。

只是在十号的视野里，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经全部被九号所读取了，所以要遮遮掩掩。

“还是别杀我吧，我很怕死的。”九号转着轮椅来到她身前，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十号一脸不爽，“其实我不是孙悟空那种人，我不追求刺激的。但你说的没错，地球需要你这么一个战斗力，而且我也对你很放心，那就放了你吧。”

十号心中一喜，又感觉有些不对，“什么叫对我很放心？”

九号笑着看他，“你杀不了我。”

她的笑容自信，语气平静，一字一字自然而然地念出来，就好像是在说一条天经地义、没有任何人会反驳的真理，“一年之后的比武，你是打不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