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冷。”

天一下暗了。

随着太阳彻底从西面落下去，天地间的温度也在急速转为寒冷。

先前余晖的操场，大地上的温度，纷纷沉寂。

远处一些校园里的灯杆，也亮了起来。

“勇敢，是出于逆境时的光芒。”

看着那发散的白光，苏桀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这句话。至于有用没用，也只有他心里知道。

“唔”

苏桀忽然有些不舒服的伸手捂着口鼻，在里面大口呼吸。似乎是脏腑的关系，天气寒冷了之后，他呼吸着这些凉气，隐隐有些吸不上气。

“嗯？”

双手捧着口鼻的苏桀，看着头顶：“好多云……乌云。”

暗色的天空下，一层层的乌云悄无声息的融入在夜色里。似乎是从后方女生公寓那边的天空飘来的。

眼睛朝着那边的两人看了一眼，操场上几乎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还有一分钟七点。”

所有人都会下来。

未来虽然没说，但三尾狐妖魔的出现应该就是在七点零五左右。

三尾狐妖魔的出现，一定是被很多学生看到，才会被未来的他知道。

换言之，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苏桀轻轻吸了口气，微微低着头，思绪繁琐的贴着铁丝网往南面墙壁走去。

“啊！！！”一道女生的尖叫声突然穿破百米的操场。

“赵辰！！”

惊慌的不似作假的女生声音。

苏桀一脸惊骇的抬起头。

……

最先感觉到不对劲是赵辰。

他没有和新武的大部分学生一样，执着于破除天路枷锁。而是提前服用气血丹，增强自身的肉身强度。

因此，此时他的身体，一旦爆发气血，可以轻易踹爆一堵水泥墙。

可是，这样的他刚刚竟然打了一个哆嗦。

“我冷了吗？”赵辰自问自己。

虽然在新武他也学到过关于妖魔的课程，特别是某个专用词汇。

但是，在如今的华尔邦国，妖魔实在是少之又少。

赵辰完全没想过会有一只妖魔即将在他面前出现，或者已经在他面前呆了很久。

“赵辰，我有点恶心”

高园里忽然捂着胸口，身体颤了颤道。

赵辰脸上有些惊讶和疑惑。

“嗯？”

“就一下子！”高园里也很莫名，然后本能的朝着四周看了看，“突然很反胃，很恶心。”

“走。我送你去医院。”赵辰道：“还能走吗？要不要我抱你？”

“啊？在学校里！”被这个提议吸引到，但是高园里表面否决的很剧烈，“怎么抱？他们快吃饭了。”

“哎，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感觉心脏很难受，有点想吐。”

“我扶着你去医院？”

听到赵辰退而求次的话，高园里心里微微失望，但在学校，就算赵辰真的要抱她，她也不会同意的。

“嗯。”高园里轻声应道。

不过，想到医院很远，高园里又拒绝道：“别了。我可能就是一会儿，我们去一遭医务室。开点药。”

她的手下意识的挽住赵辰的胳膊。

“嗯。”赵辰点头同意。

不过在他迈出一步的时候，身边的高园里突然传来一股巨力，直接把他的手甩了出去。

“啊！！”高园里尖叫一声。

赵辰惊愕的回头看过去，就看到高园里的头发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了起来，然后半个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后面离地而起。

两条腿不断蹬着，奋力的想摆脱后面的东西。

“赵辰！！”

高园里一脸惊恐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叫着。

“园里！！”

赵辰那种俊秀文雅的脸庞，瞬间扭曲起来。

看起来显瘦的身材，瞬间爆衣，银灰色的休闲西服胳膊两处拉开一条蜈蚣状的裂缝，旺盛的血气直接从皮肤下表凸显到脸上。

作为园里的男友，这一瞬的他绝对做到了极致。不需要去思考遇到的威胁是什么，不需要迟疑。

在苏桀大口喘气的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赵辰的身体凭空拔高十厘米，然后化作一道黑影冲了上去。

“嘭！”

苏桀瞪大眼，简直就像是听到了那真实无比的骨碎声音。

赵辰嘴里喷着血，胸口整个像是扁了下去，上半身重重的翻在地上，然后翻滚了四五下。瞬间瘫成一摊烂泥。

这一道视觉冲击力几乎把苏桀吓得腿软在地上。

他几乎不得不去想，是自己被打的口吐鲜血，后背碎了一般的砸在地面。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和悲惨。

完全是普通人的心理的苏桀，几乎就要止步不前。

他的大脑就要停止运转，身体里的40亿粒细胞都在尖嚎着抗拒前进！

“啊……啊……”

苏桀嘴里似是无声的发着声音。明明连妖魔都没有看到，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恐惧和心理暗示几乎就要将他冲垮。

当然这一切，在外人眼里，就好像苏桀突然傻瓜了，一个人在那里自导自演的演哑剧。

“不行啊、不行啊”

苏桀心里恐惧的瞳孔里的光都要消失。

“我怎么办，我真的很害怕痛，很害怕受伤，”一个脆弱的人格在他脑子里响着。

“去啊！没机会了！要没机会了！！我为了什么？我们是为了什么？一下午，一晚上的成果都是为了什么？没有了，就都没有了！！以后，只会死，死的更惨！！更凄惨！！我要没有机会了！！”

另一个人格的哀嚎着。

苏桀走几步，跪倒在地上，蜷着腿继续站起来。

而他还远在几十米外，渺小的高园里和赵辰既听不到又看不到他。

恐惧是收割人的一切品德素质。

“赵辰……”

高园里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赵辰直接吐血，满脸痛苦的摔在地上。

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担心赵辰。

她从来没有一次是这么担心一个男生。

她一直觉得和男生谈恋爱就只是看看那个男生帅不帅，会不会和她聊天，但是，这一刻，看到赵辰这个样子，她真的心痛了。

“不要啊！！”

高园里哭叫着，“你是谁啊？”

她浑身像是痉挛似的扭动着胳膊和头发，像要摆脱后面那个她认为的坏人，她想要把赵辰抱起来。

但是，下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好像被后面那个人拿了起来，然后她就看到眼前自己的手指被一个略锋利的东西夹在了中间。

她泪眼迷蒙的看清楚，大脑都蒙了一下，然后身体猛地颤抖起来，牙齿都在打颤，“啊……不要，不要”

赵辰的视角已经变红了，不少血液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就刚刚那一下，那个看不到人影的怪物把他的胸腔打的变形了。

肋骨有没有断掉刺中他的心脏，他不知道。

后不后悔，现在也没有那个时间去想。

“好疼——嗬嗬”

赵辰看到了一把红色的剪刀，那似乎是修剪花草的剪子，两片锋利的刀片有一般人半个手臂那么长，而现在它夹着高园里的手。

“放、……”

“咿呀啊啊啊啊啊！！”高园里瞬间崩溃了，她眼睛收缩到极致，苍白的脸扭曲着，尖叫着。

两根晶莹洁白的手指头，掉在了地上的血滩里。

反复鼓起勇气，来到十几米外的苏桀，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付出。

他以为的只是过来一下，站在那里任由那只三尾狐把他的心挖掉，然后在那之前悍不畏死的表演一首情诗朗诵？

看看高园里的手指头，“啊…啊！妖魔啊，这就是妖魔啊！！”

它如果不折磨人，怎么可能是妖魔？！！

“你还敢过去吗？啊？苏桀？你还敢过去吗？”

苏桀的大脑都在颤栗，手指头拼命的掐着手心的嫩肉。看着对方惨绝人寰的尖叫，和从半空喷出的血液。

“杀了我吧。”

苏桀脑袋里再也没有想什么，他冲刺性的跑过去，然后跪倒在地上。然而这时，已经没有人再看向他。

“不要剪她的手指，求求你！！我不管你是神，还是怪物。你不要伤害她，不要再剪她的手指了，你剪我的！！”

“我求求你！！我把手给你啊！！”

苏桀双手举过头顶，脸上都是泪水还有没有丝毫掩饰的恐惧，他把十根手指张开，举到高园里眼前。

他看不到那只三尾狐，就只能把手指举到那把可怖的剪刀前，甚至举到里面去，“你剪吧！！”

已经疼的眼睛快要失去光泽的高园里，听着耳边传来的男生痛哭声音，眼睛微微张开些许，低垂着头颅看着苏桀。

“……”

沉默了十几秒，手上没有传来剧烈疼痛的苏桀，脸上没有丝毫庆幸，甚至只有越来越巨大的恐惧。

在苏桀心里想着，“啊，我疯了啊。”

“好啊。”一个听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女声音，就这么出现在空气中。

然后……

五分钟后。

操场边缘，铁丝网外面已经陆陆续续下来一百多人，朝着食堂的方向走。也有人打算去超市买点吃的回班里吃。

苏桀、赵辰这边的惨状和尖叫，终于被人听到，看到。

他们首先是震惊，然后颤抖，像是看到世间最可怕的东西，撕破喉咙的尖叫起来。

“杀人了啊！！杀、杀！！人啊！！”

“看操场上！！”

“红色的血！！那个人！啊啊啊啊啊！”

无数的人在看到操场上的一幕，凄厉的尖叫着，疯狂的往回跑，不断在楼道里嘶声喊着。

恐惧的回音几乎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回荡在了整个校园。

“啊……”

“发生了什么？”

校长楼里，某个班主任打来的电话，听闻操场惨状的校长，差点从椅子上滑倒地上去。

匆匆挂断电话，头发花白，打着发蜡的校长，呼吸都在颤抖着：“陆、陆小姐，我校……”

……

食堂，地下社团。

“嘭！！”一间社团教室的墙壁瞬间塌陷。

“啊啊啊啊啊！！”

一道不似人类的女人尖叫声把李小佳在内的浪漫俱乐部成员吓得半死。

包括前一刻还煞有其事给李小佳介绍黑夜女神教会的万年胜。

万年胜一脸惨白，抱着胳膊和其它社员蹲在桌子下面，颤栗道：“这、这是妖魔力场……是、是妖魔。我们社团下面竟然藏了一只妖魔！！”

李小佳整个人趴在地上，同样满脸恐惧，“社长，你说妖魔？妖魔怎么会……”

“嘭！！！”

浪漫俱乐部的社团教室突然像是被炮弹轰炸了开来。

“啊啊啊啊啊啊！！”

万年胜、吴津达等人缩着脑袋，一脸惊恐的看着外面走进来的女人，语无伦次的大叫道：“快跑啊！有妖妖妖妖……”

李舞手里拿着苏桀的手机，脸上眼角边缘的青色鳞片，缓缓消去。

她目光朝里面一扫，就看到了头朝里面趴着的李小佳。

李小佳牙齿打颤着，感觉到自己的脚被抓住，身体更是如同筛子似的打起哆嗦，带着哭腔道：“别杀我……”

“带我去找苏桀。”

……

体育馆，二楼。

没有等到周靖葭和李舞的周安歌和陈鸿建，坐在一处锻炼腰背的椅上。

头对着头，聊着这半年关于周靖葭的事情。

霍峦，两人仍由他一个人回班了。

这时，沈霖的短信发了过来，两人的手机一起亮了起来。

【李舞疯了，她把社团教室都拆了】

【周靖葭被她带走了】

【你们快点下来，她真的疯了，她还挟持了一个男生】

【她们不知道要去哪】

两人打开手机，原本越聊越闷的神情状态，瞬间转变。

“她终于现原形了！！”陈鸿建一拳头打在椅子上，满脸激动和振奋。

“你东西带了吗？”

“全带了！！油锯、电钻！！我让我叔在外面开着一辆水泥车就在外面，到时候撞也要撞死它！！妖魔，在这么庞大的重型机器面前，也就是多撞几下的事情！！”

“但是，必须要把它引到没人的地方。”

“油锯，你放哪了？”

“门口大爷那里！”

“走！”

……

女生公寓，六楼！

但丁脸上有些冒汗，虽然它现在是猫，但它感觉自己就在冒汗。

高森里身体里果然有它不知道的隐秘，这可是神之途径，每一条途径背后都有祂的力量。可是，在它的灵感知里，原本应该随着仪轨进行，服用魔药后，快速从序列9攀升到序列8的战神途径魔药，竟然好像被一种它所不知道的力量隔绝了。

甚至，似乎真的被高森里的血脉所吞噬。

她身后的那团黑雾实在太神秘了。

有点像是巨人途径的独眼巨人，但是哪有这种的巨人？

简直好像腐朽的死神。但说它死神又不正确。脑袋上面是一圈不规则的镰刀模样的冠冕。其后甚至有一轮传说中太阳神的权柄光圈，但又长满了尖刺。

那些黑雾组成的它的身体，仿佛一个人被掏空了血肉，丝丝缕缕的血管肌肉组成了一张骷髅架子，但是细看又像是一圈圈的树木年轮。

脸上面就是一个巨大的凹陷进去的坑，没有眼，没有鼻，没有嘴，有点像是被远古战神拿三叉戟凿了一个洞。

而随着但丁感觉高森里身上的魔药痕迹从开始的微弱感应，直到现在完全消失了。

高森里身后的那个巨人，在它的眼里，毕竟它现在非常小。给它的感觉，好像是某种封印已久的邪神正在挣脱出牢笼，让它的后背猫毛有些发直。

“我的机械女神。我究竟制造了一个什么样的异端啊！”

“额……不过，”但丁有点真的冒汗的看着外面，以它的记忆力，当然记得操场上那个绑着马尾的女生是谁。

而要不是之前那个男生跑了上去，然后割肉喂那只妖魔。它都要叫醒高森里了。毕竟，如果让高森里知道它看见它的妹妹被那只会隐形的妖魔绞断了手指，而没有通知她，那等它的日子会悲惨，悲惨的很多！

现在嘛，虽然也被剪断两根手指，但在它看到的时候已经剪断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后面，都是那个男生在受罪，那就不管它的事了。

“我这也是为了高森里，她能安全的实现晋升。否则，就凭她现在做的，真的遭来了那些不可言说的诅咒，就连我也毫无办法，只能安心等死！”

“不过，这个世界的妖魔果然很奇怪。单纯的肉身就能拥有这么奇怪的能力。和巫师世界的恶魔、恶灵、魔鬼都不遑多让。”

“或许，这个世界真的有一些能够颠覆神之权柄的潜力。”

……

痛，这样一种痛。

一点点粉碎你所有的东西。要将那世间最恐惧的东西烙入你的身心。

“给你一次机会，绞你的脚趾头，跟绞她的手指头，绞你最心爱的人的手指头……”

光，在哪里？

如果我眼前有光，为什么看到的只有黑暗。

好怕，好害怕。

我还记得什么？

我要……我要什么？

“妖魔血脉。”

又怎样，那又怎样，“疼啊，我好疼啊，哈哈哈哈哈，呜呜哈哈哈哈……”

又怎样，那又怎样。

“谁来救救我？”

“你愿不愿意把你的心给我？把你的心至高无上，完全全心全意的献给我？以此来交换，你心爱的人那颗心脏。”

“给你……了。”

我笑不出来了。哭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