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住哪？”在苏桀观察着走廊的时候，沈霖问道。

“额……”

苏桀手伸到后面的门环上，轻轻把门拉上，心里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回答。他还不知道这个叫沈霖的女生任何底细。

“旧城区。”匆匆说了句，苏桀问道：“这里是学校地下的社团教室？那只妖魔……怎么样了？”

“死了。”沈霖直视着苏桀的脸孔。

“…哦。”听到这个回答，苏桀看着前面的地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点了点头。

“和我…当时，操场上，还有两个人，他们……”

“都被学生会的人送走了。”沈霖像是不急的，背靠着墙壁，淡淡的说道。

“学生会。”苏桀心里呢喃着，想到高森里。

“你对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好奇吗？”沈霖侧着头，说道。

是啊。这个女生似乎看到了他之前手指被绞断……

那她知道多少？为什么偏偏是她把他捡了回来？

“我、我不愿意去想。”苏桀半真半假的说道。

“你……真懦弱啊。”沈霖忽然一步跨过和苏桀之间的距离，一只手用力压着他的胸膛，把他压倒门框上，那两只漆黑深沉的眼睛完全不像外表那么开朗外放，带着好似无比刻薄的嘲笑说道。

“额……”苏桀被迫的看着她，不知道女生为什么突然动这么大的情绪。但是他反正习惯了。

即使被这么说，他顶多是有些感触。“是吧。我很懦弱。我恐惧着任何可能会伤害到我的东西，但是一直到现在，似乎，就是那样。不管我到达哪里，何处，一些东西总是会纷至沓来。”

他目光微微下移，没有丝毫谎言的装饰，一切就像是他的内心。

“我，会恐惧”他像是要把昨天承受的黑暗，被迫被动的全都以一种更为感性的语言说出来，却又不让人触怒厌烦。

“我不知道那些在直视过炼狱的人是怎么再站起来，去面对那个于他而言崭新又斑驳的世界……”

“我，堕落了吧。”苏桀声音非常温柔的说道。

两个世界，唯独声音，他的声音一直宛如保存着他的音色。只有在这时候，能凸显他的音色是那么的颓，那么的有磁性。超出了年龄的润泽美感。

看着苏桀这个样子，沈霖反倒手指僵了僵，轻轻放开了苏桀，原本要在嘴角肆意拉开的笑容对着另一侧，抿着嘴。

“懦夫。”

苏桀低着头，眼里有些灰暗。

“你昨天看到……那只妖魔了吗？”苏桀问道。

“你为什么救我回来？”

受苏桀影响，沈霖翘着一条腿，鞋尖在前面点着，“呵。需要什么理由吗？我说……”她侧过头，看着苏桀，“你是不是一个一直活着非常悲惨的人啊。”

“没有朋友、一直孤零零一个人？可怜可悲。”她的声音如此刺耳，如此嘲讽，如此尖锐。换做任何人都不会作罢，会斥声反驳，会生气的恼怒的瞪着对方，去揭对方的短处。

“不是。”苏桀轻声的道。

“谢谢。”

沈霖脸上露着厌烦的神情，后背微微弹起又靠在墙壁上，“你哪个班的？”

“39班”

“你是个处男吗？”沈霖随意的道。

“额，怎么了？”苏桀这种事，还是觉得不好回答。

“看你这张脸，就知道你没女朋友。”沈霖毒舌道。

苏桀默然，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高园里。可能这是他唯一一个牺牲那么大的女生吧？可是，他的目的又不是她。所以，他是为了自己。不应该想到她。

最后一个念头划过，脑袋里关于高园里的影子消失了。

“如果有一天，我说我要追你。你怎么办？”在沉默了十几秒，沈霖忽然道。

两人就在黑暗的走廊里，没有走，互相聊着天。

“……”苏桀真的去幻想了下，又将之打碎，他不认为会有这种可能。对不可能出现的可能，他不知道答案。

“想这么久？怎么了？！”沈霖声音忽然大起来，“我在班里也是班花，配不上你？”

“跟这个没关系。”苏桀立刻道。

他侧过脸，还是第一次看向沈霖的眼睛，在右边似乎某间社团的门开着，里面灯还亮着，微弱的光照了过来，即使在这么黑暗的走廊里，两人也勉强能看到彼此。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喜欢？是什么喜欢。”苏桀道，“那种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漂亮，想要凑过去的喜欢？那种日积月累，日久天长的喜欢？第二种，我不知道，我没遇过，也没看到过。还是，那种救赎式的喜欢，爱？”

“我想过那种爱，当我身处深渊，有个人，她站在深渊之上，带给我光明，让我知道，我的眼睛里只要看着她，那么我的身周，那些黑暗就再也不在。”

“另一种爱，”苏桀沉默了下来。

听的呼吸微微放缓的沈霖，听到后面，眉头锁起来，“什么啊，说啊！”

苏桀苦涩的笑着，“可能这种爱已经失去了本质吧，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而且也不该存在，也太颓废了。在毁灭之际，也只有毁灭的前一刻，那种爱才会出现吧。它不能长存，世界上任何的东西不都是这样吗？什么东西稀少，什么东西就为世界上的人所珍宠，所追求。这样的爱，可能只能存在一秒，这样的爱……”

“只是理想吧。”

“我在书上也看到过其它的爱，但是我无法了解它。”

“变态。”或许是人丑的关系，或许是妖魔的关系，或许是打开始要利用的关系，沈霖对苏桀的态度很随意，很恶劣，很散漫，而这才是她，真实的不加掩饰的她。

“嗯。我可能喜欢特殊吧……”似乎要在这黑暗里，把自己所有的‘理想’的话都说完。

“那你喜不喜欢添脚啊？”沈霖恶劣的嘲讽着。

“不，不喜欢。”苏桀轻轻笑着，不在意的道。只要对方救了他的前提没有改变，玩笑话就只是玩笑话。

而且，他真正讨厌的是那种从心底里把这种话当作享受的那种人。

“我们……出去吧。”苏桀道。

“对妖特工局的人就在外面。”沈霖后背靠了起来，道。

有点没反应过来，在意识到这个话题，苏桀眼皮一跳，“哦。”

说肖亭，肖亭到。

走廊外面，食堂通往地下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随之还有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好黑啊，下面。这里是什么地方？”

两个人下楼梯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那就，走吧。”沈霖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苏桀紧跟着上去。

“这里好大。”从楼梯下来，戴琦看着走廊穿插的教室，小声道。

“你们？”听到脚步声音，戴琦拿着手机照向苏桀和沈霖。

“我们是怪人社团的学生。”

沈霖的脸被戴琦照着，说道。

肖亭在后面，先瞄了一眼后面开着灯的声配音社团，看向沈霖。

是之前那个在食堂睡着的女生。

“哦。”戴琦应了一声，手机照了照沈霖身后的苏桀，虽然没听懂沈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学生社团，所以穿成了这样是吧？现在学生社团真是什么都有啊。

“这些都是社团教室吗？”肖亭看过来，问道。

“你们要来找谁？这里的社团教室，人都回去了。”

“不找，不找。我们是对妖特工局的，”戴琦把身上的证件掏出来，晃了一下，道。

“我们就是来看看。”戴琦道。

沈霖目光停留在戴琦的证件上，就好像个普通学生看了几眼，然后就不在意的道，“哦。我是怪人社团的社员，你们有什么问的，可以问我。没有，我就上去了。”

肖亭瞥了一眼沈霖身后的苏桀，盯着沈霖道：“你知道声配音社吗？”

苏桀心一抽。

“那里。”沈霖伸出手指了指戴琦后面，“那间没关门，亮着灯的就是。”

苏桀也不由看过去，“是啊。那不就是……”

为什么没人关灯，是因为李舞吗？

苏桀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在看到事情，他都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然后升起一股后悔，如果不那么做……

“不要想。”心里告诉自己。

苏桀表面上镇静下来。“对妖特工局的人来了，没事的。”

“我需要想一下，我手机呢？是不是还在社团里？最坏的情况就是被扔掉，摔烂。”

还有我的衣服，苏桀忽然想起来，他的外套口袋里装着的饭卡还有家门钥匙，这些似乎都不在了。

不过这些东西，都可以再买。“没事。”

“我们先上去了。”沈霖道。

肖亭向着后面让开位置。

沈霖往上面走，苏桀跟着。

一旁的戴琦，看着苏桀身上的衣服，尴尬癌都犯了，不过脸上没什么异样，余光瞄了瞄肖亭，发现他也在看那个男生，“很奇怪吧，肯定很奇怪穿成那样。”

肖亭在苏桀身上多看了几眼，转身向着声配音社团的方向走去，心里猜测道：“那个男生……身上的气场有点亮，而且充斥着淡淡的红色。是气血天生比别人旺盛吗？”

是妖魔的话，都会在其头顶浮现出妖魔的本象。

就算是一些会隐匿的妖魔，在右边隐形眼镜上的变节者之眼也是不可能藏的了。

甚至，它的隐藏作用还能窥测出一个人的内心。

那种精神异于常人，达到某种界限就会浮现出如昨天在见到那位学生会会长一样的幻象。而这种人，无疑很可怕。

这才是变节者之眼真正的作用！

越是上位者，他的外表越戴着层层的面具。可是，只要有了这枚眼，就等于掌握了这些人的人心。

所以，白目才会说，这枚眼不能让一个女人得到。

在肖亭看过来的时候，苏桀脸上没什么异常，他已经确信他身上的事情不被这两个对妖特工局的人知道。

是来迟了吗？所以，昨晚没有在那里看到我。那高森里呢？

她难道没有出现吗？

那只三尾狐妖魔死了，是怎么死的？沈霖在外面看见我，我就没穿衣服吗？我的衣服哪去了？她是背我回来的吗？有多少人看见了？这两个人又是在找什么。

心里揣着无数念头，苏桀都将他们放到心底深处。人就是这样，有些时候，什么话都不能说。

他相信有些话，沈霖会对他说明的。

从食堂地下出来，“饿了，就去那里吃饭。“沈霖随意的说道。

“哦。”苏桀微微眯着眼睛，调整着呆在黑暗里的不适。

“第二天了吗？”他看着四周，亮白新鲜的光和冷空气从门口的方向不断吹进来，让人精神一振。

雨水到处洒在外面地上。竟然下雨了。

他记得昨天中午，天空还那么晴朗。

“你去哪？”

发现沈霖出来后，向着食堂门口方向走去，苏桀问道。

“回家。不回家去哪？早上，学校已经通知了，学校停学，2月13到2月19号下午。学校没多少人了。”

沈霖头也不回的道。

“有饭卡吗？我身上没带饭卡。”

沈霖停下，从身上掏出来，朝着苏桀抛了过来。“开学那天，送到我教室。”

“对了，在那里坐着的都是对妖特工局的人。”留下一句话，沈霖就干脆利落的朝着外面走去。

苏桀看着着她的背影，走到外面，巨大的落地窗户外面，沈霖似乎真的一去不复返的向着校门口走去。

白皙刺眼的光照在他身上，回忆着昨天的一切，就好似梦一样。

“沈霖…”低下头，把地上那张淡蓝色的饭卡捡了起来。

没有去靠近那边在吃饭的众多对妖特工局的人，只是瞥了一眼，以他的眼力，只能看到这些人脸孔都很白，不是化妆品的那种白，而是感应到众神血脉，开启了脸上的窍穴，灵气冲刷下，杂质和污垢从毛孔里流了出来后的白瑕。

苏桀拿着沈霖的饭卡，没有多花，只是买了两个肉包、两根火腿，一个鸡蛋，一个奶油面包。后者在食堂里平时是没有的，不知道是不是对妖特工局的这些人，食堂多准备了后面一样。

他不知道那些服用了妖魔药剂的人食量怎么样，但他吃完这些后，刚刚好，有了饱腹的感觉。

那边的对妖特工局的人这个过程中，有几个在看了苏桀一眼就收回目光。

毕竟，苏桀身上的衣服还是足够奇怪的。

“都结束了。”

眼睛放空的看着食堂大厅，空荡荡的却又似乎这样才是生活。

“接下来……做什么？”

……

地下社团。

声配音社里，肖亭和戴琦翻箱倒柜的查看着这个社团的资料。昨天，他在二次询问那个叫李小佳的男生的时候，知道了那只蛇妖的底细。

它就是这间社团的社长。

这只妖魔跟那只三尾狐有没有关系，只能在这里寻找。

而且，这里明显有那只蛇类妖魔活动的痕迹。

不少东西都因为暴力闲散在地上，还有一个拳印落在墙上。

深黑的桌子倒飞在墙角。

昨天那只蛇类妖魔是从这里出现的，它又是为什么显得如此暴怒、疯狂？

是因为那只三尾狐妖魔的出现吗？

肖亭把那张桌子扶了过来，对妖特工局的人是不允许服用妖魔药剂的，因此在武者一道上，能进对妖特工局都算是有天赋的。

在搜查了几个柜子，肖亭在右小角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个如同魔方解密的盒子。

在暴力拆除后。

一个大小在十五厘米左右的记事本放在里面。

肖亭拿了出来，翻开，看了看。

“霍峦?计划书……落款是李舞。”在肖亭向校长要了高二所有学生的资料后，对这个名字自然不陌生。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是为一只妖的计划书动容，而是……

“妖毒。”

在这封计划书里面，李舞给那个周靖葭的女生喝了它身上的血调配的妖毒。这种妖毒并不是来自于这只妖魔，而是人类。二三十年前，第一代妖魔药剂刚刚问世，直接震惊了全世界！

不过，那时并没有对民间售卖。只有一些国家的科研部门还有军方在动用这种妖魔药剂。

于是，在这种得而不得，一些黑市就开始根据妖魔药剂表面的名字，私自抓捕了妖魔，然后割它们身上的血，然后尝试着做山寨版的妖魔药剂。

最后，还让真让他们鼓捣出一些类似妖魔药剂的东西。

普通人类如果喝了之后，身体会逐渐慢慢的大范围的妖化。比如长出蛇皮、蛇鳞，眼睛变成蛇孔、舌头变成蛇的形状……

这就是他们的成果。一些民众，以为真正的妖魔药剂就是这样的，大肆购买！

结果，下场非常凄惨！

一些中了妖毒严重的人，肖亭的印象里，局里还储放着的一些古老档案——那些长着蛇眼，长着蛇芯的舌头，四肢一天天退化，两条腿分泌出大量的油性物质，最终黏在了一起，化成蛇尾。

还有一些下半身变成了羊蹄，脸变成了羊头的恐怖模样。

一些人直接长出猪耳、猪鼻，宛如妖魔。出在城里就被人活生生打死。

那些照片，肖亭看到至今都没有忘记，有多么荒诞恶心……

“必须得找到那个女生。周靖葭……”肖亭把这张纸叠了起来，收到身上。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要去一趟其它几间的社团教室。

关于这个学校的学生资料，他昨天交给了曹婉瑾，只要出去问曹婉瑾，就能知道这个女生的电话号码和家庭信息。

让他疑惑和困扰的是那只三尾狐妖魔。

它真的消失了吗？

那个被多方证明的，昨天他去政教处见到的那几个学生——已经确认，当时除了那个叫赵辰和高园里的女生，还有一个人。

可是，那个人跟那只三尾狐妖魔一起消失了。

……

散漫的坐了一会儿。

“回、回家吧。我妈她不知道知不知道学校的事，最好别知道，我现在就回去……”

苏桀站了起来。

在他起身走出食堂门口，就看到前面有个政教正往这边跑来。

“你几班的？”那个圆头政教在看到苏桀，顿时，加快步伐跑了过来，边喊道。

“高三”

苏桀下了楼梯，道。

这个圆头政教，苏桀记忆里依稀认识，平时经常在宿舍走廊还有教学楼外面巡回。

“你这是躲在了社团？”

跑过来的政教，一脸疲惫，自顾自说着，“你没手机啊，不赶紧回家，躲在这里。你跟我去一趟校长楼，看看有没有你家人在里面。没有的话，就赶紧回家去。”

“哦…”闻言，苏桀，点点头。

“政教，昨天那些妖魔去哪了？”苏桀问了句。

“嗯？死了。”有些诧异这个学生还有胆量问自己那只妖魔。不过，他也没见过，只是听体育馆那边的人说，看到学生会的人运了一块巨大的冰块过去，那里面冰封着妖魔。

后来，镇长、书记都来了。

当然，他没那个兴致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