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恈急匆匆地赶回东厂,迈过好几道门槛,才得见李督主的身影。
“领班岑恈来迟,望督主恕罪。”
李广抬了抬已经生了细细皱纹的眼皮,神情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失落:“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岑恈有些慌张:“督主恕罪!因为内廷的事情耽误了一阵…”
“见到沈愫了吗?”
李广不等岑恈解释完,有些心急地开口道。
岑恈立马低头回答道:“见到了。但只打了个照面。”
“她可还好?夏至那丫头有没有好好服侍?”
岑恈摇摇头:“属下只见了一面。具体的也是很清楚。”
李广点点头,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拍打着,茶杯里的热气缓缓上升,岑恈见李广再没有下文便主动开口问道:“不知夏至…最近被派到宫中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了?”
李广脸色不变,声音却比之前低沉了一些:“你问这些做什么。”
岑恈连忙磕头赔罪道:“属下…属下只是在内廷里听闻宫中多了位夏女官,这才多嘴问了一句。”
李广顿了一下,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手上的白玉扳指配着青色的茶瓷是李广身上少有的明亮颜色。这也让底下有些恐惧的岑恈舒缓了许多。
“夏至是被派到皇后身边的监视者。你还想知道什么?”
岑恈闻言才反应过来督主今日肚子里是带着火气的。平日话大都不会这样…
“不知属下做错了什么…还请督主相告,属下也好将功赎罪。”
李广眸子眯了眯:“将功赎罪?你一个的领班如何赎罪?云南沐家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消息都传回京师了,东厂去搅和这一趟好处没有,得罪的裙挺多。”
“拉帮结派,建立利益关系,刻意用身份压人…岑恈,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趟给我在京师带来了多少压力,又给东厂带来了多少可以任人拿捏的话柄?”
李广到气头上竟一把将手中是茶杯甩了出去,杯中的茶水大都撒到了岑恈的肩上。
“那群给事中和御史们可是盼着我出错,你这一闹闹得整个京师都觉得我们东厂就是是欺压官员鱼肉百姓助纣为虐的地方了。岑恈,不知道你听了这些心中作何感想?”
岑恈低着头,他哪敢有什么感想。可到底还是想为自己辩护一番。
“可督主,我在云南的一切行动都是出于东厂的利益考虑的。侬南那个孩早就回道他父亲身边了。我不可能再去把人抢回来了。”
“所以沐府的联系也可以彻底断了…”
李广不等岑恈完就打断道:“出于东厂考虑?切断东厂与沐国公的联系?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力!”
李广到此处颇有些痛心疾首的感觉:“沐国公的势力,那是京师多少大门大户都拉拢不上的。他虽自在京师无凭无依,但他入的可是锦衣卫!手上拿的是皇上的驾帖!如此深得圣上心意又有权有势的皇族,你在整个京师能找到几个?”
“我知道,你以前同他有过些许过节。但这些事情应该是在你入东厂前就应该被清算过的。一旦入了东厂,生是东厂的人,皇上的狗。死是东厂的魂,大明永远不灭的帝王耳目。你带着私人感情对待事情,还配做东厂的领班吗?”
岑恈不出话来。他不得不承认,放弃沐昆选择支持沐瓒确实有他的私心在,如今被督主点出来…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属下知错。”
李广却摇摇头:“知错没用。你要把自己的错误弥补回来才校派你去浙江走一趟吧。估计还会遇见商续。到时你不必顾忌太多,找到能纠错的地方就狠狠地治一治这个商续。在云南让他安然无恙地走了,但在浙江…可就没这么好糊弄了。”
岑恈领下命令,转身就要走,李广却又喊住了他:“浙江的事情…我日后与你详细明。你先去往那边一趟,把所有跟东厂有关的痕迹先消除掉。务必,让商续找不到丝毫的把柄。”
“属下领命。”
着岑恈就出了李广待着的屋子,深深叹了口气。今日督主只是拿着茶杯砸了他一下,若是往常…
不罚人简直就是不可能。况且他这次还是这么严重的错误。
岑恈低垂着头想了想,估计是因为最开始督主问的沈愫…
还不能带私人感情对待事情…督主不也照样?那个沈婆子,万花门出身,看一眼都嫌脏的妓子,真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得到督主的青睐。而且还算是“盛宠”。
因为自打岑恈入了东厂之后,就一直听这沈愫的故事…什么与督主吵架,与督主反着来对着干,鼓动暗八门与东厂切断联系…一切事情随便拿出一件来都是岑恈想都不敢想的事,沈愫却能轻易做到,而且还从来没有受过责罚。这就让岑恈更加觉得沈愫是一个会坏了督主大事的祸水。
可督主平时根本不近女色,一个实打实的太监,不近女色也很正常。但却对沈愫一个老女人情有独钟,这就让岑恈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了。
而还独坐在房中的李广等待岑恈走后则又差人往云南去打探消息了。
“督主,这已经是第七次了。一这么多次…怕是浪费了马匹与人力。”这边看马厩的一个太监刚入东厂,什么规矩都不懂,就这样冲着李广无畏无惧地开口道。
没想到这回李广却什么话也没,默默收回了手中的信笺。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这边准备牵马的太监却眼尖看到了李广手中的信,有些疑惑地开口道:“督主是要送信吗?那之前六次怎么都不送?”
李广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送不出去。”
“怎么会呢?我帮督主送!”
李广听了这话却摇摇头:“谁送都没用。是送的人不想要。”
太监没怎么听懂,边的夜色变得越来越暗,他要赶快把马牵回马厩了,见督主没有别的吩咐,他于是立马给李广行了一礼就回去了。
李广手中的信被捏的有些发皱,一连六次探问,却次次都无法将信件送出。李广觉得这云南着实是太远了。路遥不及,就如他与沈愫的心一般。
为了一个年轻后生,她能什么都不顾与自己彻底闹翻,甚至不惜绝食相威胁…
李广心中是不出的五味杂陈…只好再将手中的信收好,转身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