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有一张信纸,是昨儿晚上未写完的信,只写了寥寥几句便不知道再怎么写下去了。
“夫人:本王一切都好,你如何?这里疫情比想象中好上许多,想必不久就可以回京团圆,夫人莫念。”
宋景淮看了看,又提笔,“夫人在孕期,不宜劳累,府内之琐事,都可交于秦婆婆,秦婆婆处事老道有经验,可管理妥当。若有下人间的纠纷,也都交给管家处理,夫人只管好好养胎,其余都不必操心。”
宋景淮将信放进信封中,刚想喊人来寄出去,却又记起如今鼠疫横行,实在不宜寄出去,于是轻轻压在一本书下。
梁玉儿坐在屋里跟秦婆婆还有翠翠一块儿,看着炭火盆发呆。
她还在这里,一切都好像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她的魂儿都像丢了似的。
秦婆婆安慰她:“姑娘,不要紧的,王爷必定会平安回来的。”看着梁玉儿仍旧一副失神的模样,秦婆婆继续道:“十七年前,老爷也是奉旨去了疫情最严重的的地区,也好好儿的回来了,王爷是皇亲国戚,有龙体护身,自然也会没事的。”
梁玉儿怔怔道:“爹也去过?”
秦婆婆看她终于愿意开口话,道:“可不是?老爷在那里控制住了病情蔓延,功高劳苦,回来后便一路升了官。”
梁玉儿默不作声,只是觉得头脑发胀,她想出去走走。
秦婆婆看她一脸难过,便应了。
院中的雪还是很厚,翠翠昨晚上又下了一夜的雪。梁玉儿不免想到,南郡有没有下雪,气如何。
“对了,翠翠,你上回王府西院里有个狗洞?”
翠翠点头称是。
梁玉儿皱眉,“最近可填上了没有?”
翠翠皱眉,“大抵没有,谁会注意忽然冒出来的狗洞。”
秦婆婆知道梁玉儿心中所想,也觉得要防患于未然,便道:“不如,我去叫人填了?”
“好。”
那狗洞的来历,梁玉儿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但如今非常时期,便要阻隔断所有与外界的接触,那狗洞也要填了才能安心。
梁玉儿想,宋景淮那里的疫情严不严重,会不会有人闹事,会不会受到感染,梁玉儿不敢胡乱猜测,每次一猜测,她的心都要碎了。
只是,宋景淮即便是控制住了南郡的疫情,其余各地的怎么办。
人还是在流动,只要人在流动,疫情就会从一个地方传到另一个地方。
要是她也是朝堂上的人就好了,也能帮着宋景淮分担着些,而且,宋景淮如今去了南郡,那么,朝堂大权又掌握在了谁的手里,谁可以信任?
谈信秋。
梁玉儿心中想到他的名字,她可不可以联系谈信秋,让他向各地发布命令,控制人员的流动。
但是她要怎么联系他?
如今府里的人都不能出去,外头人心惶惶,根本连面都见不着。
梁玉儿问翠翠:“京城里头还有无人员的流动?”
翠翠回答:“还是有的,大部分都待在家里不出门了,但是有时还需要买些吃食,蔬菜,所以都会出来。”
梁玉儿皱眉:也是,并不是所有的人家里都有偌大的花园,可以种下足够的粮食。
防疫已是迫在眉睫,让所有人都不出来根本没有可能,除非有人专门给送粮食。
梁玉儿想了想吩咐,“等会儿我写一封信,你拿去在府门口喊个人,让他送去谈将军府里。”梁玉儿寻思了片刻,继续道,“赏黄金十两,确保送到了再来回个话,没送到也来传个话,若是有欺瞒的,便摄政王府必定放不过他。”
翠翠:“哎,好。”
梁玉儿去了宋景淮书房,拿起一张信纸铺开,提笔写道:“信秋:见字如面。景淮亲赴南郡,以身试难,鼠疫情急,实在需要人进行控制,以应景淮之行为。当务之急,必是阻断人员交流,只是民以食为,粮食蔬菜之迫,难以应付。玉儿有一想法,还望信秋斟酌,可先阻拦人群外出,再派身子健壮之人,每日为每户人家送上蔬菜,放在门口,以此供应,京城人口众多,鼠疫疫情传染极其迅速,理当重视,还有各地上下,也应当传下死令,严格控制。此时极为紧迫,容不得半分马虎,望信秋重视,另有赏罚之策,便由信秋定夺。”
梁玉儿写完之后,把它吹干,折进信封里面。她看着书房里满屋子的书,坐在宋景淮的位置上,拿着他曾经写过字的笔,深深合上眼,景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梁玉儿起身在宋景淮的书房里面踱步,这么多的书,宋景淮全都读过,里面大部分都是治世经纶,还有一些是孔孟老庄之理,他也都看,还有几本练本。
梁玉儿笑笑,她还记得宋景淮看不上行楷字,连行楷字的练本都没有呢。她踱步去了放字帖的角落,上次她看都没看过那几本草书的字帖,今她想看看,宋景淮练的字是怎样的狂狷,梁玉儿在最下面瞧见几本凸出来的,像是后来放进去的。
她艰难地弯腰,使力将其中一本抽出来。
那分明是一本行楷练本。
怎么上次没有瞧见。
梁玉儿皱眉,心中疑惑极了,宋景淮他没有行楷练本的
他藏起来了?
为什么
恰此时翠翠推门进来,带进些风雪,冷得梁玉儿一抖,翠翠将门合上然后走到梁玉儿身边,好奇探过脑袋问:“夫人在看什么?”
待她看仔细后又疑虑,“咦?夫人怎么看起行楷练本来了?”
梁玉儿侧首看她,“有什么不妥?”
翠翠皱眉:“夫人不是素来不喜行楷么?从来只练草书的,是行楷太规矩了,不如草书来的洒脱。”
梁玉儿心底骤然一凉,“我从未练过行楷?”
翠翠:“是啊,自我跟在姐身边,就没有见过姐练过行楷字。”
梁玉儿愣住,那宋景淮把行楷字贴藏起来,是为了不让她练行楷字,不让她练行楷字是因为原主不会所以宋景淮早就知道她不是梁玉儿了
宋景淮早知道她不是梁玉儿了
那她问他信不信鬼神之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不信
他很早就喜欢自己了,他喜欢的是自己,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梁玉儿心里发酸,闷闷的讲不出话来。
她忽然好想好想飞奔到南郡,想去到宋景淮的身边,想陪他一起共患生死。
但是她不能给他添麻烦。
她也要好好的,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