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让励王事先已经有所察觉,却没有办法真正揪出来的奸细,其能耐足可见一斑,如今眼看整一支军队都即将出行远征,如果继续任由这个奸细隐匿在军队之中,很有可能导致此役败北,连累众将士们死伤惨重,甚至就连励王自己都有可能命丧黄泉,后果不堪设想。
也许励王有相当的把握,认为今夜将会是那名奸细行动的大好时机,才会把自己布置在这里,希望自己能够不负所望,立下奇功。一念及此,乔清澜沉重之余,竟又有些莫名的兴奋感,血液中某一种不安分的元素,也开始不由自主地熊熊燃烧了起来。
乔清澜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这个厅堂里头暂时没有旁人存在,方才纵身一跃,将整个人都藏在了房梁之后的阴影里。她幼年时就修炼过缩骨功,如今早已功法大成,加之身体的骨架本就偏,缩骨功一经施展,整个人登时变得只如一只狸猫大,她有极大的自信,除非那个奸细也好巧不巧地预备在同一处角落里躲藏,否则断然不可能有机会发现自己的踪迹。
这一躲,便是半个时辰。换做旁人,莫是在施展了缩骨功的前提下,就算是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只要求那人在清醒状态下保持同一姿势半个时辰,肯定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尽管乔清澜的毅力和定力绝非普通人可以相媲美之,但在房梁顶上坚持了半个时辰,这会儿也开始有些顶不住了。
正犹豫着是不是要稍稍换一换姿势,解开缩骨功对身体骨架的压缩与禁锢,略作休息片刻再重新进入守备状态,就在这个时候,她苦苦等待乃至于期待了半个时辰的动静,终于出现了。
尽管那道呼吸声极轻,脚步声更是基本上微不可闻,即便是功力高出她一线的励王,都不见得能够第一时间准确地捕捉到这道声音然而乔清澜的耳力同样经历过极其严苛的专项训练,更不要施展过屏息术之后,乔清澜的耳力更是被这种秘法刺激得更高了三分。
在这一点上,就算是励王都远有不如,对方的屏息功力但凡比不过她,就断不可能逃过她那双耳朵。
全身上下的神经一下就绷紧了起来,方才感觉到的种种难受与疲惫,都仿佛一瞬之间便尽数消逝无踪了一样,乔清澜精神猛地一振,虽则姿势未变,但注意力已然高度集中,更是调动真气刺激经脉,将自己的耳力开发到了极限状态,牢牢锁定了那一处呼吸声所在的方向。
呼吸声渐渐逼近,整个行动过程中走走停停,想来自是不住地观察着四周动静,随时准备好只要发现状况不对,就放弃原定计划逃离此地的准备。即便是在以有心算无备的前提之下,乔清澜竟然还是只能捕捉到呼吸声,脚步声影影绰绰的,很难靠此来做出什么准确的判断。
这一发现让乔清澜心头一凛,对那个尚未谋面的对手愈发重视了三分。此人轻身功法十分了得,只怕已不在自己之下,如果贸然出击,万一打草惊蛇,便很有可能让此人从自己手中逃脱远遁,到那个时候,自己万难向励王交待。
好在那人最终并没有发现这个厅堂内存在什么会对他造成威胁的存在,于是渐渐变得放松,行动之间,也不再像先前那般谨慎微得令人发指了。
乔清澜的视线范围之内,终于出现了那个偷偷潜入厅堂的家伙的身影。从他的着装来看,此人确实穿着一身军服,可以看出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无官职士兵。虽奸细都需要隐藏身份,可是没有办法谋取一官半职,也很难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看来派他前来的幕后主使,并没有打算让他提供什么消息,只是在必要的时候,让他做些实事而已。
譬如现在,只要是个有脑的人都不可能会觉得,这家伙千辛万苦躲过众人耳目,离开祭旗的地方潜入厅内,就只是想偷吃点东西喝点酒。
那人依旧没有过多地放松警惕。他在一处墙角站定,却并不急着做什么,而是再一次环视四周,就连房梁都没有躲过他的目光搜寻。好在乔清澜事先便预料到自己有可能迎来的敌人绝不简单,此刻更是再度将缩骨功催发到极致,整个人完全缩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影里,那人自以为无比锐利的目力,这一次难得地失效了。
或许是他终究有些大意,或许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亲身上梁搜索查探,总之,他再度收回目光之后,便不再多注意其他,而是把自己的精力都收回到脚旁的事物上。
乔清澜不需要刻意地脖颈,或者尽可能将眼珠转动到一旁,只需要稍稍余光一瞥,便已然明白这个家伙此行的目标是哪里了。
他正对着的那桩事物,便是那六口装满了烈酒的大水缸!
在励王离开的时候,乔清澜听得一清二楚,这些酒缸里装的酒是准备给众将士践行,给励王和她自己接风兼且践行的。
这个人的谋略一般,行事作风也十分简单直接,他没有设想那些难以破解的重重诡计,一上来就简单粗暴地把目标对准了这六缸酒,显然目的也非常明确,那就是要利用这些酒来做文章。很显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些酒是最有机会让众将士们全体接触到的事物,虽然不能保证没有半点漏之鱼,但会饮缸中之酒的人,至少也要占十之八九。
他虽然还没有开始行动,但乔清澜也已经猜测出来了,他肯定是要在这里面。不论他下的是泻药还是毒药,总之一定会是在相当程度上可以削弱这支兵马战力的药物。
如果真叫他此行成功了,可想而知,明日的出征肯定会变成一场笑话,或者这座军营瞬间尸横遍野,又或者众人酣睡如雷。倘若大伙儿齐齐没了抵抗力,那岂不也等于将命运完全交托在这家伙的手上,任打任杀,命不由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