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现如今励王将他降职为千夫长,那是名义上的官降两级,实际上不过一级而已。励王想要在仓促之间任命旁人担任主将就已经很勉强了,如果他还能同时再找出一个合适人选来填补副将的空缺,实话,朱世清还真不相信。
至于军棍二十,朱世清比谁都明白励王特地用大战在即的理由将其记在账下,并且明言战后再行追究计议,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是借这个机会变相地鼓励和暗示自己,到时候远征东境之时,一定要争取戴罪立功,到时候功过相抵,这二十军棍自然而然就不用再挨了,任凭谁不服气,也不出什么道道儿来。
虽然励王从来都没有任何表现,但朱世清也不是傻,能够成为将军的人才,又怎么可能连一点儿基本的观察能力都没有?尽管没有切实证据,励王也从未有意无意寻过他的不是,然而朱世清就是莫名地晓得,励王对他这个主将算不上如何满意。
现在有了一个绝佳的发作机会,在朱世清看来,励王必定会大做文章,只要没有将自己斩杀当场,就都算是他老人家手下留情了。可是留情留到如此地步,依旧出乎意料之外,朱世清终于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那种直觉是不是错误,自己对励王的评价与判断,或者也有不当之处罢?
“朱世清,你迟迟不肯应答,莫非对于本王的惩处,你还有什么不满之处?”
励王的脸色一下又变冷了好几度,心下满是不悦之色。这个朱世清,着实不知好歹,自己这样的惩罚,对应他所犯的疏忽,是不痛不痒也毫不为过,就这样,这家伙居然都可以愣上半天,难不成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太府兵的一尊大佛,以为太请神容易,自己送神就难了?
这一声冰冷的质问声,登时把朱世清给喊回了魂儿来。顾不得再多思考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了差错,心知这等良机难得的朱世清,想也不想就一个头磕了下去:
“罪将知错,甘领责罚,多谢励王殿下法外开恩,罪将必定戴罪立功,决不会再辜负励王殿下和太殿下的栽培。”
励王对于朱世清确实并不如何满意,但是这种不满意,并不是私心作祟,只不过是纯粹觉得他性格上的缺陷太过显着,以这样的能力与心性,目前来担任千夫长就已经是顶头了,让他担任主将,长远来看并不利于这支军队的发展。所以,朱世清的直觉没错,但励王也不是在刻意笼络人心,一切都不过是就事论事,怎么有利怎么来罢了。
见朱世清领会了自己对他的容情和期望,励王颜色稍缓,微微一点头,随即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另一个千夫长,淡然喊道:
“罗珏。”
“莫将在!”
罗珏连忙踏前一步,单膝跪在励王面前。
“本王暂居主将之位,即日起任命你为副将,战场上若遇分兵行事之状况,无从请示本王时,许你有临时机动,便宜行事之权。正式的任命状待归来后,本王再行向太殿下请示。”
“末将谢励王殿下和太殿下提拔!请殿下放心,末将定率军凯旋,不辱使命!”
论及军中资历,除去朱世清以外,就属罗珏最老,即便是刘崇在这一点上也多有不如。虽然在励王看来,刘崇的能力要比罗珏更强大而全面,但是现如今的太府兵即将上战场,临阵安排提拔的将领,当然一切要以稳妥为上,只有提拔罗珏为副将,才能保证把争议和震荡降至最低,什么时候该如何选择,励王当然不会任性犯错。
这里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撤掉一个主将,提拔一个副将,最关键的一点是,励王终于顺利成章的掌握了这支军队的统领权力,虽然只是暂时的,解决完东境的流寇之后,诸事便会再起变化,但至少在此一役中可以保证,最高将领当之无愧只有励王一人,而这一点对于一支出征的军队来至关重要。
虽然有了一连串的大插曲,六缸酒也被毁了一大缸,但该吃还是得吃,该喝还是得喝。宴席很快便照常开始,众将士们你敬我我敬你,闹腾了个不亦乐乎,就连刚刚受挫的朱世清,这会儿的心情也多少好了一些,虽然兴致不高,但在将士们一视同仁的连番劝酒下,终究还是灌了不少。
不过,也有人原本还兴冲冲地想要凑这个大热闹,现在却不得不放弃原定计划,跑去阴暗潮湿的地方继续忙活。没办法,明日就要起行了,总不能还留着这么一个毒瘤不解决吧?既然从对奸细的抓捕计划开始的时候起,自己就打定主意要亲自审讯,那么为了今天晚上还能睡个长一点的觉,就只好马不停蹄直接开工了。
励王和乔清澜联手的威力决计不容觑,这家伙虽然骂得凶狠,心里头却着实一片冰凉。尤其是在嘴巴被塞进了一大块方巾,连咬舌自尽这最后一招都办不到了以后,他才真真切切地尝试到了什么叫做万念俱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在心灰意冷之下,竟然整个人都倍觉疲倦不堪,眼皮不住打架,眼看着就要直接躺在凳上睡过去了。偏偏这个时候,牢门响起一阵动静,瞬间又把他从将睡未睡的状态中暂时拉了回来。
励王和乔清澜,都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虽然嘴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呜的支吾声虽然身体也都被牢牢固定在长凳上,连挣扎一下都难以办到。但是,他还有一双可以瞪死人不偿命的眼睛,当他用尽全力支撑着这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励王和乔清澜的时候,后者只觉得好一阵儿哭笑不得,好似看到一只受伤的猛兽在自己面前色厉内荏地耀武扬威一般,又好气又好笑。
“行了,别瞪了,就算把你自己的眼珠给瞪出来,我们也不会少半根汗毛,你瞪死了又能顶什么用呢?”
励王冷冷地嘲讽了一声,边边缓步上前,伸手在他胸前看似无意地一拂而过,然后方才顺手取下了被看守他的士兵强行塞进他嘴巴里头的那块方巾,暂时性恢复了他话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