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丢失让杨鹏闷闷不乐,不过他很快便找到应急新方法——与李埔楹共用一台手机。李埔楹满口答应,实际叫苦连连。她得知“噩耗”后,马上取消微信手机端与电脑端,并向男友报备此事。男友哭笑不得,却也只能服从李埔楹的命令。
这个办法让杨鹏暗自得意,这下不用熬夜向领导汇报工作,甚至连打字都省了。但杨鹏最近每天都需要与各方联系,因为他手上有一个项目亟需推进,总负责人是周博士。周博士一米八五的身高,高高瘦瘦,肤色黄白,薄薄的单眼皮因为重力原因在眼尾处向下耷拉着,遮住眼球的四分之一,眼下挂着青黑色近乎半圆的眼袋,松弛的皮肤缩成皱纹贴在两颊与脖子上。最为奇怪的是,他的脸部肤色比颈部肤色要深上许多,下颌骨处有一道明显的色差分界线,小小的老年斑爬上他的面部与颈部,灰白的头发用发蜡打理得整整齐齐,中间几缕发丝垂在额间。浅暖色条纹衬衣映出他和蔼的气质,笔直的西裤衬出他双腿的修长,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最近办公室新来了五六个同事,本就不足的工位霎时显得更为拥挤。A4纸乱七八糟得摊在打印机上,文件柜上办公用品被丢得东一堆,西一堆。唯一一块净土便是周博士的办公桌,他的工位上叠放着两个PUMA包,一个户外登山双肩背包,一个斜挎包,均是沉稳的深灰色。工位中间放着一台看起来很重的电脑,键盘很厚,看上去有些年月了。他的身体佝偻成圆形,脖子向前伸着,眼睛长在电脑上,全神贯注得工作。李埔楹刚下飞机便询问周博士近况,她在国内便得知周博士担任项目负责人,不禁对此人好奇万分。
为了表现工作热情,她执意下午便去办公室工作。并穿上一身黑色正装,脚蹬乳灰色尖头恨天高,本就高挑的北方姑娘在同事中显得更加出挑,有鹤立鸡群之感。她在心底暗自得意之时,耳边传来几句阴阳怪气的声音“还真是商务精英”“你看看人家多职业,看看你,村里出来的吧”......李埔楹感到脸上一阵火烧,全公司就她资历最浅,毫不犹豫地说着那些尖酸刻薄之语的同事都是工作三五年的老员工,李埔楹不敢反驳,只是坐在工位上,眼睛盯着电脑,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仿佛全然不知那些尖酸刻薄之语,右手拇指留的长指甲因为捏鼠标太用力而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将她从难堪中拯救出来的正是周博士。
杨鹏让李埔楹去听会学习,周博士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她这刚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呢!要不就别去了吧,我怕她开会的时候睡着了。”这时不时跑出来的京腔儿让李埔楹感到些许不舒服,不过杨鹏也不好再坚持。周博士转身去取架子上的黑色西装,他双臂一撑,将西装套在身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李埔楹愣住了,望着周博士匆匆离去的背影,呆呆地站了几分钟。之前阴阳怪气的女同事拍了李埔楹一下,她才回过神。正如女同事所言:有气质,体贴人,大长腿是周博士的真实写照。
李埔楹附和几句,打个哈欠,她困极了,周博士的嫌弃确乎是有道理的,她向领导请假,出去走几圈清醒清醒。公司楼下是一条河道,原本是当地政府为运输粮草所建造。不知什么原因,后被弃用,又将其发展成旅游景点。李埔楹下楼,便是绕这条河道散步。
河道被三座桥分成四段,东西两段泊着一排排游艇和船只,游艇旁边是两栋上下两层的俱乐部。有几晚,李埔楹发现俱乐部灯火通明,许多艳丽的女郎手里摇晃着高脚杯,在人群中穿梭,她每每多看几眼,大概这就是上流社会的聚会吧。中间跨一座白桥,名曰“PUENTE DE MUJER(女人桥)”。这座桥白日平平,夜幕落下时便开始散发光彩。桥上的灯照的桥身雪白,整座桥像一只倒放的高跟鞋,鞋跟与鞋底用斜长的铁丝相连,又像中国的箜篌。最美的是,桥身在水中的倒影,婀娜多姿,妩媚迷人。河道两边是几台高约二十米的橙色起重机,这些起重机也是为了运输粮草所安置,被废弃后也划入景点之中。再往两边看去,是两排粮仓,都是两三层的平房,南边被改成餐厅与大学,北边被改成餐厅与写字楼。这边的大学与国内有所不同,各个学院散落在不同区域,也许一栋平房就是一所大学,并没有国内大学校园的学习氛围。
阳光暖融融的,照在李埔楹的黑色西装上,她眯着眼,歪歪扭扭得走在鹅卵石地上。此时此刻她并未发觉,她在阿根廷最好的时光,都将在这条河道周围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