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天,很平常,白邱到火车站送他们,傍晚了,几个大男人提着行李,一一和白邱和另外两个男生拥抱,告别,男人们话不多,心里的话全都留在酒里了,他们嘴里说着再见,拍了拍对方的肩头。
“好好的!”
两个男生重重的点头,他们要长白邱两岁,都已经上了大学。
“你们两个加把劲啊,都大学生了,还没找到女朋友。”两人尴尬地挠头。
“会的会的。”
张岩把白邱拉到一边,锁着脖子。
“上次我生日你提前走是去见你女朋友了吧。”
“啊?”
“我都听到了,是叫安静对吧。”
“……”
“下次回来带我们见见。”张岩倒是很感兴趣,是谁有这能耐把白邱给收了去。
没有后话,张岩没等他吭声,放开了他,拿着行李走了,几个人朝火车站里去。
“到了说一声!”白邱在后面喊。
张岩摆摆手,算是听到了。
他们也是一群孩子,只比白邱大那么几岁,现在怀揣着自己的希望和最好的伙伴开始新的人生,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小城市。
白邱有想过几年后,甚至几十年后,他们又相聚在那个酒吧,或许那时这个酒吧还依然在,那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分别的地方,他们还是点了那几道平时最爱吃的菜,欢笑着,划着拳,啤酒一饮而尽。
那夜的风大了,风扫着树叶沙沙作响,他和那两个男生告了别,自己往家回,心里隐隐不安,感觉一会儿就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心脏跳得好快,他买了瓶灌装啤酒,坐到广场的木质长椅上,看着不远处的喷泉变化着各种花样,有几个小孩子在里面玩闹,丝毫不在乎全身都淋湿了,他脑子里闪过那天晚上,有个女孩弯着腰在洗手,听见别人叫她,她笨拙的扭头,跌坐在地上。
他笑了笑,喝了一大口。
现在她在做什么呢?
他闭上眼,感受着夜风,竟然有了困意。
凌晨一点,安静翻了个身,肉肉在窝里安详地睡着。
凌晨两点,街道上基本没了行人,整个城市进入深度睡眠。
一刻时,厨房的水龙头滴着水,缓慢的,滴在水池里。
肉肉睁开眼,眼睛在黑夜里诡秘的发着光,它急躁,担忧,爬出小窝跳到安静的床上,舔着安静的脸颊,喵喵的叫。
安静醒了,她睁开眼,好像听到什么动静,细微的,刺啦的声音,她摸索着想要开灯,刚明亮,甚至眼睛都还没有适应这个光线,又暗了下去,停电了吗?
头顶有东西在摇晃,不对,所有的东西都在摇摆,正头顶的一块墙皮脱落,安静一个机灵,侧了下头,差点砸到她。
地震了!
安静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她伸手抱着肉肉,快步打开门跑了出去。
她穿着睡衣,赤着脚跑到楼下,街上站满了人,这座城市并不是地震的主要区域,但依然强烈,这个城市在慌乱中苏醒了,又过了一会儿,电力恢复,灯火阑珊。
人们仍不敢回去,怕有再度的余震发生,安静紧紧地怀抱着肉肉,刚才它救了她。
人们大都聚在小区附近的空地上,草坪上,忙着打电话,慰问家人,人都怕死,所以惜命。
安静抱着肉肉坐在草坪上,望着月亮发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平静,是自己承受能力太好,还是因为她很清楚地知道这地震不会危害到她,她的知识告诉了她,她出生的这座城市并不是地震的高发地带,顶多有震感,几乎不会有伤亡。
旁边的小女孩抱着她的妈妈,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哇哇大哭,哭得喘不过气来。
安静蹭了蹭肉肉的毛,好温暖。
重新回去的时候,差不多是半小时后了,安静抱着肉肉,它已经睡着了,整个身子缩在安静的臂弯里。
安静回到家,灯是开着的,电力恢复了,家具稍微移了下位子,挂在墙上的照片倒在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安静没穿鞋子,她一个没注意,玻璃扎了进去,她没吭声,只是表情狰狞了些。
她点着脚尖,把肉肉轻轻放进它的小窝里,坐下来把渣子拔了出来,她洗了脚,把血渍擦干净,重新穿上拖鞋。
她把玻璃渣扫进垃圾桶里,把她和爸爸的合照重新挂在墙上,用毛巾擦干净,顺便把餐桌上她妈妈的照片也擦了擦,最后到自己屋里把墙皮拾起来,抖了抖被子,她偶然看到手机闪着光,打开看,有一条信息,是唐笑发的。
“没事吧?”
她回了句,“没事。”
还有几个未接电话,是白邱打来的,她正要回过去,电话又响了。
“安静!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没受伤吧。”对面传来呼啸的风声及他微微的喘息声,安静不知道他怎么了。
“你干嘛不接电话,我以为你死了!”白邱的声音抖得厉害,他的声音断了又断,像是在奔跑。
“我手机没在身边。”
“把门打开。”
“什么?”
“我说你把房门打开!”
安静赶紧过去打开了门,她看到白邱正红着眼站在外面。
他们站在明与暗的分界线上,相互望着,安静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怔在那儿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前的男孩不太像她认识的那个人了,那种永远无所谓的眼神,不见了。
白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甚至都有些不明白他大半夜跑来一个女生家里是做什么呢,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或者是他喝了假酒,那该死的商家无缘无故便宜了一块钱,他早该发现的,酒是过期了,对,一定是这样。
他盯着安静,眼眶发烫,他忽然想爆粗口,他多想说你丫手机带在身边可以么!我快吓死了,我以为你要死了安静!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他总觉得他很多事情都还不懂,没有人告诉过他爱着别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体会,他只知道他要崩溃了,他要疯了,他真得怕安静出什么意外,他承担不起。
她是太阳,她一定是,是仅此,是唯一,他把他最好的祝福带给她,他希望这个拥有清澈眼眸的女孩子能有一个最好的未来,或许她真得可以和山川河畔为伴,做她逍遥自在的神明。
她闪闪发光,她是照亮他灰暗人生里的过客,她的眼界很大,她会远去,她终会离开,她会在很久以后埋葬在一个四季如春,鸟语花香的地方,绝不是这里。
“安静!”他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他眼里的光是安静从没有见到过的色彩,他的表情那样复杂,捉摸不透。
他走进去,这个名字在她的脑子里重复了八百遍了,每一遍都那么真切而强烈。
他终于抱住了她,她小小的身体缩着,像是一团布,没有什么重量,但又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是温暖的。
“白邱……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安静拼命把脸从白邱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呼吸,但奈何他的力气太大,安静挣脱不开。
他好像是哭了,因为安静觉得脖子上有些温热的液体,“你别动。”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祈求。
安静也就不动了,任由他抱着,她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