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其实也还好，他去打工，自己挣学费，他干过很多不同的工作，也逐渐适应了北京的生活，他总是一个人，不常与人亲近，在酒吧打工的时候，她认识了一个女孩，明明长得稚嫩，却画着与年纪不搭的妆容，这让他想到一个人。

“喂，给我杯酒。”女孩子一点都不客气。

“酒不卖未成年。”

“古板。”她坐到吧台上，托着下巴。

“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我爸妈吵架，很吵，不想回去……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白秋笑了笑，这个想法未免也太不成熟，“长大可没你想的那么好。”

“至少我可以走得远远的，不用再听他们吵架了。”

应该是因为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她有些不高兴，她拱了拱鼻子，满脸不服气，着就又走开了。

她的个子的，很容易就被人群淹没，明明也不会，就跟着别人扭着腰，摆着手，然后就以为自己是大人了，她好像也不困，直到快关门的时候，她才离开。

白邱脱下制服，他关上灯走出来时，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周围黑漆漆的，就她一个人。

“还不回家？”他锁上门。

“怕黑。”姑娘语气轻飘飘的，她也知道是求人，也就没了之前凶巴巴的架势。

“要我送你吗？”他想起很久以前他也问一个女孩同样的问题。

女孩没话，站起身来，也没回头看他，一个人向前走，不过她走得不快，直到听到白邱跟上来的脚步才加快了速度。

两个人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毕竟都不太熟悉，这样想着，他倒是有些佩服女孩的勇气，竟然敢让一个根本没见过几次的男性送她回家，在这样一个人烟稀少，又黑漆漆的夜晚。

“怎么这么放心让我送你？”白邱很好奇。

“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坏人不会把字写在脸上的。”白邱提醒她。

“你不会的，你不是有女朋友嘛。”

“谁告诉你的？”白邱笑了。

“你衣服左胸口都有口袋，里面有张照片，我看到过你拿着它又哭又笑的。”女孩抬头，“不是你女朋友吗？”

“不算是。”

“为什么？”

白邱没回答，女孩见状也就扭回了头，青春期的孩子从不粘人，这点很好。

过了会儿，她停到一栋房子前。

“到了？”

“嗯。”

“下次不要这么晚回家了，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你好啰嗦。”着她就跑过去了，摸出钥匙开了门，进去时朝后看了眼，“你快走吧。”然后她就进去了，她扭头的一刹那屋里的灯亮了。

白邱正要扭头走，听到里面的动静。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又跑去哪鬼混了？！”一个女人在喊。

“不用你管。”

“嗨你个妮子，我生你养你到这么大，是让你来气我的？你给我出来，把门打开！”

“孩子都不想理你！”男人开口。

“都是你教的，你们爷俩一起气我！”女人哭喊着，“离婚吧，孩子归你！”

“离就离，你以为我怕你啊，我早就想离了，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就把你扫地出门了！”

……

白邱离开了，他管不了别人家的私事，孩子会渴望长大，可不是一件好事。

快要开学了，刘倩报道的日子要比他早一些，他们聊了几句，听她刚到学校就混了个学习委员，她那样的成绩要想做好这个职位恐怕是要吃些苦头。

她的兴趣挺广泛的，据学生会团委两边跑，舞蹈团广播站日夜返，都争着抢她，她变了许多，和白邱记忆里初中时代的腼腆不同，与高中时代安静记忆里的滑头不同，她现在更加开朗，也绝对自信。

她剪了个更短的头发，因为个子不算矮，衣品也偏中性的缘故，她军训期间有好几个女生给她表白，尾随她去餐厅，后来因为在女厕所的尴尬相遇让她赢得了一耳光，身份曝光之后，喜欢她的人竟然有增无减，迷妹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跟前，她或许更适合做一个男孩子。

她在暑假的时候，整钻在健身房里，她也报了舞蹈课，拼命不让自己闲下来，她瘦了很多，皮肤也意外的变好了。

还是要行动起来的，一味的羡慕改变不了什么。

一次视频中，他们正式恢复了联系，白邱真吃了一惊，活脱脱的假子。

“还没开学吗？”

“应该快了。”

“我这里离家近，都挺方便的，倒是你，一年不知道能见几次。”

……

偶然提到了齐泽，他出去实习了，很少再见到他，那次的事件发生后，他一直在家养伤，闭门不出，整个人更加消瘦，刘倩一直以为他得了什么病，就是吃脂肪的那种，真得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后来无意检查出他有厌食症，具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倩偶然想到医院那次，他买了饭，自己的那份吃完了，发现他基本没怎么动，给他剥香蕉也是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她以为是因为受杉致的胃口不好，原来他一直都有这方面的问题。

“搞不好是郑伟影响的。”刘倩道，谈到他的时候，白邱明显地压抑，但他努力克制住了，虽然他事后也在想，这种人渣为什么没有被判死刑。

“你表哥以前也很瘦吗？”

“那倒不是，初中的时候，他很胖的，足足有两个我，你想想那要有多重。”

“什么时候瘦下来的？”

“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我和我妈去他们家拜访，我吓了一跳，他瘦了好多，但那时候还算正常，直到大学的时候才变成这样的。”

“他有没有什么绰号？”

“有一次我无意看到他同学大老远的喊他，肥猪。”刘倩思考了一会儿，“我表哥也笑嘻嘻的和他们打招呼了，我以为他不在意的。”

刘倩停了一会儿，她像是内疚，“其实我也叫过他一次，但他哭了，我不明白。”

白邱就不明白刘倩为什么会那么迟钝，“它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词。”

“但我那时候不知道，我看到他明明笑得很开心的。”

白邱看着她，他好像特别理解，“所有人都开始这样做的时候，反抗就显得特别无力吧。”

“你的意思是，是他的同学们导致他变成这样的？”

“好像没有更好的解释了。”当初围观安静的人也是这样的心理。

“我也参与了。”刘倩的表情凝重极了，“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白邱笑了笑，他看着刘倩快要哭出来了，她没也想到会是这样，虽然那仅仅是一句话，“他们大多数人和你想的是一样的……”和刘倩的失魂相比，白邱就平静多了。

其实他们早就经历过了，安静的遭遇不正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

哪有人会去忏悔，他们也只不过是熊熊烈火里的一点星光，烧灼的皮肤只有受害者一个人去舔舐，没人会去指责那点点星火的无情，毕竟它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刘倩叹了口气，没想到只是闲谈竟也能谈到这种事情上来。

已经过去一年了，但是安静的影子依然活在他们的心里，一直一直都没有离去，不只是他们，邓雪，吴强，陈希，甚至是张一凡，他们的心里一定也在隐隐作痛吧，毕竟他们当初的所作所为将一个人活活杀死了，连同着她的希望。

她们没想到，身边的这些人里，那些微笑的面孔下，有的正在经受着无比煎熬的磨难，他们无处发泄，无法排解，正默默忍受着一切，就等着有一，这种反面情绪在心里膨胀，然后将自己杀死。

“他可能需要一通电话。”白邱提醒她。

“什么？”

“他会需要的，仅仅几个字，也能够拉他一把。”视频挂断了。

这个世界不算温暖，但如果你愿意贡献一点热量，而不是置之不理的话，世界上便会少很多王然、安静，齐泽的例子，阳光会穿过心里最深的阴霾，透出一点点暖意来，只一点点，就够了。

刘倩站在阳台上，看着光透过云层，照射在身上，有蚂蚁挑拨发丝的触感，她拨通羚话，“哥，你现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