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府今年的赋税多少,那个府今年有多少人进学。
与其说是大朝会,更不如说是年终总结会。
六部九寺,各府州,几大营。
对全国的军政做一个总结。
总结出来,皆大欢喜,比去年进步的更多,国家更加强盛了,皇帝高兴,官员高兴,大殿内满是和睦的笑声。
盛极而衰。
和睦过后,就是极致的安静。
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闭目养神。
下面的官员们看似平静,其实都是各环鬼胎。
所有人都在等着那颗投进湖中的石子,将这满朝的平静打破。
“怎么这么安静啊?”
高坐的皇帝忽然开口。
“众位爱卿今日都没有事情要报了吗?”
安静,极致的安静。
静到大殿里面仿佛掉下一根针来都能听见一样。
没有人答话,皇帝就自顾自的继续说了起来。
“既然你们没有话说,那朕就给你们请了一个会说话的,嘴皮子溜的人来,给你们讲个故事。”
“你们以为如何啊?”
说罢,皇帝侧身对着身边的太监说道,“去,把谢知秋叫来。”
“是。”
太监的步子迈得不大,但是频率却非常快,走路的速度比普通人都要快一些。
偏殿之中,谢知秋穿着一袭白衫,紧闭着双目,头发束到头顶,只用一截橡木削成的木簪子把头发钗住。
手中捧着的商改的书角被捏的紧紧的。
“谢大人,陛下召你去正殿回话。”
谢知秋的双眼在偏殿的大门打开的时候就睁开了。
此刻听到皇帝相召,谢知秋也顾不得紧张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谢知秋摸了摸怀中元白赠予的四个大字。
“不忘初心!”
这四个字在他出了太原府以后就贴身放着。
“吱。”
正殿的大门在推开的时候,总是会发出一种奇怪的嘎吱声。
谢知秋撩起衣摆,从大殿的正门堂堂正正的走了进去,没有一丝的犹豫。
即使是今日之事败了,他被那刀砍了,斧劈了,也不会有一丝的后悔。
改变,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陛下。”
谢知秋在进了大殿以后,没有看左右有哪些人来了,而是直直的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帝躬身拱手行礼。
大晋的跪拜之礼不盛,除非是在盛大的场合,否则一般很少会有跪拜之礼。
皇帝一挥袖子,让谢知秋站起来。
皇帝也是一脸正经的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欲罢不能的男人。
多年前的一次殿试,谢知秋以全甲的优势夺得了那年的状元。
但是谢知秋的一篇异常激进的策论却是直接抨击当朝的经济制度,笔尖直指那些恪守古礼的守旧派大臣。
说实话,谢知秋的这篇策论是写到了皇帝的心里面,但是只有皇帝满意是不成的。
于是就有了闻名于世的谢知秋成名之事。
当朝状元于庙堂之上与众位礼部大员,当世鸿儒,进行了一场天下瞩目的雄辩。
谢知秋一人以布衣辩驳了整整半殿之人,将那些守旧大臣驳斥到只能手捧一本史记,怒瞪着谢知秋,嘴里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事后的事情更是劲爆。
谢知秋第二日便向皇帝递上辞呈,辞去当朝状元。
将那举世无双的状元之让与榜眼。
谁成想那榜眼也是清高,放出话来。
“高位有德者居之,自己的才行配不上那状元之位。”
话外之意也是直指那些腐儒,质问他们德可配位!
更是在事后放话,表明除了谢知秋,没有人能让他甘愿自居第二。
可以说有史以来,谢知秋是第一位辞去状元之位的人。
那一年的科举也是唯一的状元之位空缺的一次。
从那以后,天下学子纷纷以谢知秋为榜样。
每三年一次的科举,殿试之上的文章也是一次比一次激进。
甚至有的学子放弃了考试的题目,直接揭穿了当朝制度的不足之处。
将笔尖矛头指向勋贵臃肿,世家土地兼并之事。
一片文章将全国上下的勋贵、世家、豪门、士族都得罪了个干净。
事后留言。
“我参加科举只是为了写下这篇文章,既然心愿达成了,那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而皇帝为了保护那名学子,破例将其纳入国子监中读书,以保全那名学子的性命。
从此之后,谢知秋开了一个好头,殿试的文章成了学子们批判当朝不足的地方。
将皇帝看不到的地方都揭露出来,使得各地本来还算猖獗的腐败之事,竟是还没有等皇帝处理,自己就平息了下去。
那些个官员也怕自己的名字哪天出现在殿试的文章里面。
要知道,那些文章都是皇帝亲自过目的。
所以现在谢知秋可以称的上是天下学子的榜样了。
当谢知秋迈入大殿的时候,各种各样的眼光就射到了谢知秋的身上。
辞别、愤怒、不屑、赞赏。
不同的眼神来自不同的阵营。
但是谢知秋却是将这些眼神都摒弃了,自顾自的拿起了手中的《商改策朗读了起来。
这本商改策是经过了他和皇帝,还有多名大臣共同商议出来的,是目前最适合大晋的方法。
他们今日最大的敌人也不是守旧派,而是那些利益被触动的勋贵吗。
“荒谬!荒谬!”
未等谢知秋读完,一名礼部的官员就愤怒的站立起来,指着谢知秋大声的反驳了起来。
“皇帝建立商会,如此荒谬之事,古今未闻!”
“皇帝行商,与民争利,大失皇家体!”
“更不要说去南方的番邦之国去经商!”
老官员胡子一大把,干枯的手拍着树皮一般的脸部。
“将我大晋的脸面都丢尽啦!”
老者是礼部的尚书,世家子,也是守旧派的代表,最是崇尚古礼。
如果可能,这群人恨不得让大晋回到那个礼仪繁琐的古年代。
“王老先生。”
谢知秋对着礼部尚书深深的行了一礼。
“我今日唤您一声王老先生,是把您当做一名长者来看待,而不是我大晋的礼部尚书。”
“王老先生在史学上的造诣,是知秋拍马也赶不上的。”
“但是,王老先生真的觉得一味的恪守古制真的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