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功夫,轿子已经接近沈家的大门。
一时间周围更热闹起来,鞭炮声,喜乐声,还有人们的说话声,混成一团。
沈鸿本来就走在前面,这时已经进得门去,接新娘子的人也第一时间迎了出来。
轿外的喜娘,唱了一声“落轿”,四个悠的正欢的轿夫,立刻稳住轿身,尔后缓缓将轿子落在了沈家的大门口。
喜娘过来掀了轿帘,喜气洋洋地说:“沈娘子,夫家到了,下轿啰。”
外面的喜乐围着轿门吹的更加热闹。
傻妮正要把手递出去,旁边的小宝却抢先一步接住。
另一边的大宝会意,也拉了她另一只手。
没用喜娘,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把傻妮扶下了轿子。
本来进夫家的门,要新郎把新娘子背过火盆,牵到堂屋的。
可因为傻妮嫁的是一个病夫,新郎并未露面,也无人背她过大门。
幸好有大小宝在,前面又有引路的喜娘,再有众人簇拥着,她便自己跨过门内火盆,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不小,此时已经排满了吃酒席的桌子,只留中间一条过道,通往正堂屋。
沿路走进去,堂屋里是摆好桌案,喜烛,以及拜堂的所有物品。
沈鸿在他们进门时,悄悄靠近傻妮身旁说:“嫂子,大哥今日身子不适,委屈你了。”
这本是意料中的事,连亲都接不了,又哪里能拜堂?
只是现在看来,似乎外面人传的更准一些,沈家大哥当真病的不轻呢。
她一个人对着正堂行了叩拜之礼。
明明一侧没有人,可沈家硬是一点礼节都不少,每一项都做到细致认真。
而且傻妮细细听过,周边看热闹的也没说闲话,不像在大丰村,耳边总是聒噪着各种嘲弄声。
这里则是喜悦声居多,好像大家看到的,根本不是她一个人在拜堂,而是佳偶天成的两个人。
虽然是假的,可心里总没那么难受。
喜堂拜过,热闹的亲朋好友们,自去院子里吃酒欢乐。
傻妮被喜娘领着往洞房里送。
大小宝跟在她身后。
几人走过屋下廊沿,到了洞房的门口,喜娘停下来,笑眯眯地说:“沈娘子,沈大少爷就在里头,您进去吧。”
傻妮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脸颊再次烫了起来。
大小宝从后面过来,伸手想扶她进去,却被喜娘拦住:“两位小公子,这里是洞房,您二位进去可不合适哦。”
随后叫了身边的一个人:“你带两位小公子去那边吃酒席吧,他们一路跟着沈娘子过来,想是也饿了。”
大小宝确实饿了,丁家今天都在忙婚事,根本没人正经做饭。
两人在厨房里搜罗一圈,也没找到几口吃的,又走这一路,这会儿肚子“咕咕”叫。
傻妮微弯下腰,也小声对他们说:“快去吃饭吧,别饿坏了。”
两人看她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跟着带他们的人往院子里去。
他们吃的很快,边吃还把两个鸡腿,几个肉包子拿纸偷偷包了起来。
小宝小声说:“一会儿我在外面挡着人,你趁黑悄悄进去,看看什么情况,把吃的也给她送进去。”
大宝把半个肉包子,一口塞进嘴里,伸手把他怀里的东西拿过来,含糊道:“走。”
小宝往四周看了一眼:“等一会儿,天还没完全黑,别人都往那边看呢。”
他们两个跟傻妮在柴房里住了几天,比谁都清楚,这姑娘平时过的什么日子。
她连馒头都吃不上,更别说肉了。
而且今天一大早,她就被叫到正院里梳妆打扮,也没见人给她送吃的,这会儿肯定是饿的不轻。
所以他们这会儿才偷了鸡腿和肉包,准备去洞房给傻娘送温暖。
且说洞房里,傻妮被喜娘引进来后,门就在她身后关上了。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侧耳细听,并没听到屋里有什么动静。
因不知道沈大公子在何处,她也不敢把盖头拿下来,只试摸着往前移了下脚。
才走几步,就碰到一张凳子,顺着凳子摸过去,又是一张桌子,上面似乎还摆的有别的东西。
傻妮不敢乱动,把手收了回来。
可是她等了一会儿,屋里并没动静,听上面去好像根本没人一样。
试着轻碰桌上的东西,发出一些声音。
仍无人说话。
她就扯了一下盖头。
好像……还是没人。
干脆把盖头整个拿了下来。
这下眼前的东西总算看清了。
一间跟她住的柴房差不多的房间,但里面没有柴禾。
靠窗边放着一张桌子,就是她进来碰到的这张。
上面摆着各色喜果,一壶酒两只杯,还有一对正燃着的喜烛。
桌子旁边是两张同色凳子,整齐地放着。
桌子的一头,是一排很宽大的书架,上面放着一本本或厚或薄的书。
傻妮只是看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
另一侧则是一架衣柜,衣柜的门上贴着大红色的“喜”字。
窗户和桌子上也都有“喜”字,在红色烛火下,娇艳欲滴。
桌子的对面,就是一张床,床头上用红绸系了很大两朵花,并蒂结在一起。
此时床上的帐幔是掩着的,凑的近了,可以听到里面有微弱的呼吸声。
莫非沈大公子在里面?
傻妮的心跳莫名加快,“呯呯”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能听见。
她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伸出手去,一点点把帐幔打开。
当看到床上的人脸时,傻妮吓的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撞到身后的桌子才停下来。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微张着施了胭脂的红唇,明明吓的不轻,眼里却又带着惊喜。
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床上躺着的人,竟是那天帮她打走地痞的人,也是她连着想了好几天,后来又遗憾放弃的人。
傻妮以为,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
可他竟然会出现在他们的洞房里,躺在他们的喜床上???!!!
他身上盖着一床绿色的被子,里面还放着一床红色的被子。
在大红大绿之间,他的脸更显苍白。
比救她的那天还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像纸一样。
如此,眉毛和嘴唇的颜色就越发明显了,黑如墨,红如血的。
傻妮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床边,就那么认真的,傻傻地看着他的那张脸。
那天看到他时,他不但能走路,还把几个地痞打跑了,除了嘴唇过于鲜红外,与常人无异的。
今天再见他,却是安静地躺着,连他们拜堂都没起来。
拜堂时沈二公子说他病重,看这样子,的确是病的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