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好对策,又把大家安抚住,才又继续赶路。
到天完全黑下来,他们才到了离大丰村二三里处路的岔路口。
孟大舅带着他家的人,要从这儿回自己村里。
临分开时,还不忘提醒孟氏:“淑芹,你可别忘了明儿把药钱送来,都等着你救命呢。”
孟氏不耐烦地挥挥手,嘴上却说的甜:“放心吧大哥,少不了。”
等他们走远了些,才把脸色拉下来,跟儿子丁荣抱怨:“吸血鬼呢。”
一下子又看到走在一边的纪氏,忙着住了话头。
家丑不外扬,自己娘家的事,怎么也不能让婆家的人知道,万一以后说出去,不但没面子,还少了仰仗的势力。
三人一瘸一扭回了村,前脚刚跨进丁家的院门,就见孟氏的儿子丁喜,纪氏的儿子丁宝,从院子里冲过来。
脸上都是惊慌:“娘,娘,不好了,奶奶发火了,叫你们回来后马上就去堂屋里。”
纪氏一听到丁老太的名头,立时就打了个哆嗦,眼睛也不由往孟氏看去。
孟氏还好,表面虽怕她几分,心里却总想着老太婆活不了多久,将来当家的一定是她。
既然大家都是当家的,前后脚的事,她怕什么?
所以这会儿只问丁喜:“说什么事了吗?”
丁喜声音里都带着怕:“跟……跟你们今儿出门有关吧,奶奶也没明说,只让你们赶紧去堂屋。”
纪氏已经慌了,抓了孟氏的胳膊道:“二嫂,娘不会是生气了吧?她会不会罚咱们?”
孟氏不耐烦地把自个儿的手抽出来:“罚什么,娘比咱们还烦沈家呢,说不定是夸咱们呢。”
这话纪氏不敢信,丁老太就没夸过她。
但孟氏这么说了,多少对她起了一点安抚作用,便跟着她一起往堂屋里去。
几人刚踏进堂屋的门,抬眼一看前头坐的丁老太,纪氏直接一腿跪到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
就连先前不在乎的孟氏,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脚顿在原地,没有再往前挪。
丁荣往孟氏身后躲了一点,缩在她的阴影里。
丁喜和丁宝则留在门外头,连堂屋的门槛都没敢跨。
“把门关上。”丁老太阴森寒凉的声音在前头响起。
丁荣离门最近,立时就凛了一下,也不敢耽误,哆嗦着转身,关了门。
略一抬眼,看到堂屋后墙处,被灯光照着半边脸的丁老太,身上光线明暗交错,阴森可怖。
他的身子立马又抖了一下,手脚都是凉的。
正在这时,丁老太又寒寒地来了一句:“上前来。”
丁荣只觉心口一颤,差点撒腿往外跑去。
倒是孟氏,过了最初进来的惊慌之后,反而镇定下来,这会儿略整整头发,往前走去。
丁荣跟在她身后,不像一个娶了亲的男子汉,倒像个没长大的小尾巴。
孟氏见他们上前,也忙着起身走了几步,一到丁老太跟前,又忙着往下跪。
他们本来就受了伤,其实走这几步也挺难受的,腿脚身上都疼,汗都出来了,但没人敢吭声。
而且孟氏才一到跟前,丁老太声音立时就变了,又尖又厉:“跪下。”
孟氏本能地腿一软,人已经扑倒在地。
丁荣跟在她身后,也跟着伏跪下去,眼皮都不敢抬。
丁老太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里依然拿着她的拐杖,整张脸上都罩着一层阴云。
她今天穿了一身暗青色绸缎的衣服,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幽的黑青色的光。
旁边原先的几案,此时被装成奇怪的供桌。
上面点了烛火,插着香,摆了供果,但却没有一个牌位,只有一片灰白色的墙。
空荡荡的白墙上,被烛火晃的晦暗不明,火光偶尔恍一下,好像能恍出影子似的,叫人更加害怕。
丁家没有祠堂,逢年过节也没有拜过祖宗,在他们家里,丁老太最大,他们这一门,好像就是从她开始的,没有过往。
此时乍一看这阵仗,也难怪孟氏他们会发怵。
丁老太一时没说话,见他们都跪好了,才拿着拐杖站起来。
她颤威威地向前,先停在孟氏身边。
顿了一下,孟氏刚抬头去看她,她一拐杖凌空而下,已经准准抽到孟氏身上。
孟氏完全傻了,连叫都忘了叫。
她仰着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丁老太,眼里都是惊诧与迷惑。
丁老太也看着她,眼里却都是阴寒。
她已经松驰的嘴唇,紧紧抿着,因为侧身而立,灯光打亮她半张脸,另一半便显的更加诡异和阴森。
片刻,孟氏才“嗷”一声爬了下去,背上传来断裂似的疼痛感。
纪氏差点吓疯了,两只手抠着地面,眼睛跟见鬼似地看着丁老太,浑身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她来丁家十几年了,一直怕这个婆婆。
然而就是丁老太最凶的时候,也没有打过人,现在竟然一出手就打了二嫂一拐杖,这已经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她又懵又怕。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要死了。
可她等了半天,丁老太却并未往她这边来,只是那么紧紧盯着孟氏。
孟氏过去有再多不服,此时有再多恼意,却已经败下阵来。
她忍痛往下磕头:“娘,儿媳妇有什么错,您罚是应该的,可总也得告诉我错在哪儿了,下次我好避过不犯。”
丁老太冷哼一声,慢吞吞转身回到自己的椅子边坐下,才问她:“你们今儿去哪儿了?”
孟氏此时不敢再扯谎,又觉得自己没有站得住脚的理,所以声音极小:“小灵山。”
“去那儿做什么?”
这次没等她开口,纪氏抢答:“傻妮嫁人后,都不回娘家来看,我们去教训她……”
她实在太害怕了,怕到脑子都有些混乱了,只想着傻妮在丁家一向不受待见,把她拉出来,没准丁老太就不怪她们了。
哪想她的话还没完,丁老太的目光就像锤子似的,往她身上扎去。
纪氏吓的差点咬了舌头,话也戛然而止。
半晌,三人才听到上首位置传来幽厉的声音:“她已经被我赶出家门。从此以后,她还有她的夫家,跟咱们家再无半点瓜葛。别说是你们上门找事了,就是路上遇见,也都给我绕远点。若再有今天的事发生,就跟她一样,不要再进丁家的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