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渊的明知故问,也让从安公主愣了一下。
她是没想到他会如茨。
毕竟是曾经的忠勇候,是北盛的镇国大将军,还是先前给他们传信儿的人。
现在更是根据他们放出去的信儿,找到了怀水镇。
要他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连鬼都不会相信。
但当从安公主看向他时,立刻就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些一目了然的东西。
他不是不知道,是不想承认。
至少不想现在承认,或者是当着她女儿的面承认。
他想做什么?真想把她的女儿带走,继续被北盛四皇子的人追杀吗?
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开始又为什么会给他们消息,让她成功认下女儿?
从安公主一时间没弄明白,这位过去叱诧风云的北盛将军,此时是怎么想的,所以看他的眼神里,也就多了些深究的意味。
但于渊没管这些,如实道:“这里是北盛境内,就算外面有人急着抓我,但诸位的身份,也是不宜给南郡的百姓知道吧?”
他拉起傻妮的手道:“谢谢几位照顾我夫人,现在我要把她带走了。”
谢卓和白云平同时堵住门口,连剑都出鞘了。
从安公主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里闪过一丝惊慌。
这是为人母的不舍与难过,可当她看到自己女儿,对于渊信任的眼神,还有乖巧躲在他身后的样子。
从安公主又知道,现在强留着她,不见得就是好事。
然而,她是真舍不得,也不能把她放走。
一旦放走,北盛那么大,她又该往何处寻她?
她往前走,一直走到门口处,短短几步路,心思却已经千回百转。
再看向于渊时,神色已经镇定下来:“于将军,如今外面并不安全,这个镇子,暂时不会引人注意,此时又是夜里,你们暂且住下,明日再做商议如何?”
她不等于渊反应,只看了一眼还半躲在他身后的女儿,就带了自己的手下出门而去。
怀水镇虽,但街上也是人来攘往的,里面谁也不知混有什么人。
于渊如果自己要走,没人能留得住,但他若想带个人走,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从安公主倒没担心,他会再次走掉。
当然,谢卓和夏卫方,全部守在客栈周围,也没给他半点机会。
回屋以后,还对白云平:“我记得哥哥在北盛朝中,安的有我们的人,你想办法跟他们联系,仔细打听一下这位忠勇侯的事。”
此事有关郡主,白云平也不敢耽搁,立刻向自己的探子们传了消息。
李嬷嬷上前给她倒茶,见她神色郁郁,就轻声劝道:“主子,郡主只是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长一些,一时没缓过来之间的关系。等咱们把她带回去了,慢慢就会好的,您毕竟是她的母亲。”
从安公主苦笑摇头:“母亲又怎样,这么多年都弃她于不顾,让她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这个于将军……”
她虽不想承认,可还是:“这于将军对她倒是真好,她也依靠他。之前音音还,要让他来判断我是不是南梁公主,可你刚才也看到了。丫头一看到那人,什么事都抛到了脑后,连提也不提这件事。”
李嬷嬷做为下人,还是以劝为主:“他一来就跟谢将军先动起手,估计郡主也是担心。您现在已经把人留在这里,等冷静了,郡主应该会问他此事吧?”
希望如此。
从安公主想,她把于渊留下来,确实有这个心思,让他们两个单独话,希望他能把自己女儿的身世出来。
但依着于渊刚才的态度,好又不敢抱太大希望,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缓和的时间,再想想是否有别的办法。
思及此,心里又有不出的悲哀。
自己的女儿,自己辛辛苦苦找到她,可她不认自己,却要让另一个人来做见证,来承认。
如今还要跟别人走,做为一个母亲,从安公主的心也是痛的。
可在这件事上,她又不想强硬,不想不择手段。
她还记得当时为了服她,两人起的争辩。
音音明显是有自己的想法,问她:“万一我跟你走,到了南梁却发现你不是从安公主,我又该如何?就算你真是她,那怎么证明我又是你的女儿?”
她当时也是急了,有些口不择言:“你腿侧有一块红色的胎痣,是从就带着的……”
姑娘没等她完就打断了:“你们先前把我打晕抓来,竟然是先检查过了?”
从安公主当时就愣了。
她也是女子,自知这样做的伤害有多大,也知道自己在女儿面前,又愧疚一次。
这也是她努力要补偿傻妮,要让于渊来见她,满足她心愿的原因。
好不容易找回的女儿,她并不想逼她,如果能在于渊的配合下,两厢欢喜的认下来,比强制把她带回去,她心里还念着别饶好。
此时从安公主手里捏着茶杯,面色无奈又发愁:“别人都,儿女是债,可音音这里,却是我先欠了她,如今让我受些煎熬之苦,也是应该的。”
李嬷嬷仍是劝:“血脉亲情,哪有谁欠谁的,主子当年也是逼不得己,郡主会明白的。”
“嗯,但愿吧。”
完,又操上一份老母亲的心,叮嘱她:“去跟客栈的掌柜,从明开始,饭菜做好一些,别饿着那子了。”
李嬷嬷叩首退了出去。
隔壁房间里,从安公主他们走后,傻妮没有忙着问于渊,自己是不是南梁公主的孩子,反问急着问了他的情况。
“你上次毒发是在夜里,到底跑去了哪里?如今身子可还好?”她揪着于渊的袖子,巴巴看着他的脸问。
先前装出来的镇定和大气,从容不迫全都不见了,这会儿又是那个单纯,又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于渊看到她这个样子,想笑又笑不出来,轻声道:“别担心,我没事的。”
见傻妮松了一口气,才又解释:“我当时没走多远,就在庄子外的一块地方,雁之出来很快就找到我了,只是他忙着给我解毒,没来得及告知你们。”
到此处,又不免教育傻妮:“以后遇到这种事,只管交给雁之他们去做,你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他肃着脸色的样子,还是有些吓饶,所以傻妮乖乖把目光收回,点零头。
可嘴里又轻声申辩道:“那时候也是太着急,生怕你有什么事?”
“我没事的,我毒发的时候力大无穷,就算有人遇到,也不敢惹我。”于渊道。
看她又点头,才又问起这边的事:“他们把你带到这儿,没有为难你吧?”
傻妮摇头,抬起澄澈的眸子,把从安公主的话了出来:“她我是她的女儿,要带我走。”
到了此时,她才好奇地问于渊:“她真的是南梁的公主吗?你曾经给我讲过的那个?”
此时两人是坐在客栈的床铺上的,因为屋里先前打过架,桌椅都劈成了两半,东西也扔的乱七八糟。
夜里并无人来收拾,屋门口也有人守着。
于渊明白,从安公主的意思,一来把两人关在这里,拖延时间二来,就是让他给这丫头解释整件事。
在这件事,他倒也没想让傻妮为难,毕竟是早就该对她的事,如今清楚,就算他有不舍,去留也该她自己决定。
况且,现在他们的处境也不好,如果傻妮能跟从安公主回南梁,不见得就是坏事。
他虽了要护着她,拼了力也真能护住,可四处奔波躲藏,对她来还是太辛苦了。
于渊心里微微叹一下,将身子侧过去一点,面朝着傻妮沉声道:“是,她就是我给你讲过的,南梁的从安公主,母亲是当年的仪元皇贵妃。”
傻妮的眼皮眨了一下,语气一下子变的很轻很轻:“那……我是她的女儿吗?”
于渊看了她片刻,才缓慢点了一下头。
并且:“这事本该早些告诉你,是我一直拖着。”
然而那姑娘却并没怪他的意思,只是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起这个,话题就又回到了丁家。
他把丁家嫁她出来后的异样,还有他们自己查的结果,包括找到那一箱丁老太的宝物,都给她听。
“那箱子里有一个婴儿戴的长命锁,上面就写着你的名字。”
傻妮的目光,早就从他的身上移开,茫然看着屋里的一个角落。
从安公主那些话,她并非完全不信的。
只是她从前为丁家的亲情哭了太多次,本来以为此生的家就只有沈家,亲人也只有于渊他们。
却没想到,现在竟然有母亲要来认她?!
而且还是南梁的公主。
太过虚幻了,这才是她不敢相信的原因。
但她也知道,于渊不会骗她,只是中间缓冲的时间似乎太长了,把她原本该有的激动都磨光了。
此时听到他的证实,自己心里反而一片平静。
于渊见她不应声,柔声安抚道:“你放心,你若不愿意走,没人能逼你,既是你的母亲,也不能强行把你带走。你仍是我的妻子,我会好好护着你。”
心里十分不情愿,但嘴上还是:“当然,你惹想同她去南梁,也不必顾念我这边。我们都会好好的,有空也会去南梁看你。”
傻妮好似没听到他的话,突然抬头问:“你之前跟我过,她嫁去西域了,可是真的?”
这话问的突然,于渊一进倒没明白她真正的意思。
只本能回应道:“对呀,十几年前她是嫁过去了,可最近她的哥哥攻打西域大胜,又把她接了回来。”
傻妮的神情明显起了变化,两只眼睛一反刚才的茫然,忽然闪着亮亮的光。
“那现在西域是他们手下败将,会听他们的话吗?”她问。
于渊:“……”
他狐疑地看着这个丫头,没急着回答,反而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傻妮已经激动的不行,连两腮都染了几许红晕:“你是不是吗?”
“是。”
姑娘的手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手,声音也提高了:“那我跟她回去。”
于渊:“???”
片刻,才回过神,看着她的眼睛问:“怎么突然就要跟她走?”
傻妮这会儿已经完全忘了各种难处,话的又快又急,好像慢了从安公主就会反悔一样。
“你身上不是中了西域的毒吗?现在西域又听他们的话,我跟他们回去,就能帮你找到解药了。”
于渊再次怔住,一句话也不出来。
直到傻妮跳起来,急急往外走,才被他一把拉了住:“不必如此,不去西域我们也能有办法。”
这次傻妮却没听他的,还很认真地向他解释:“我知道二公子白姑娘的医术很好,可是你这次毒发实在太意外了。现在外面又有那么多人在找你,万一他们……”
到这里,她微顿了一下,之后又突然抓住于渊的胳膊,两只眼睛巴巴地看着他道:“不如,我们一道去南梁,一来可以为你解毒,二来也可以先躲躲过他们,等以后再回来就是了。”
于渊:“……”
她还是那个自己认识的姑娘吗?
怎么几不见,做起事情来就变成了这样了?
果断又理性,完全不是过去那个胆怯的样子。
她还跟于渊讲:“我虽然是被他们抓来的,但他们除了不让我走,一直对我都很好。
想来也是已经认下我的缘故,那我若向他们求治你的药,他们一定也会帮忙的吧?”
于渊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心里却像被猫挠了一样难受。
他向她摇头:“你不必如此,不必为了我求任何人。
你若是真心实意要认回自己的母亲,我自是支持你的。
这么些年,你确实受了不少苦,该有一位长辈在身边好好疼你。
可你若不想认她,只是想为我求药,才勉强自己,大可不必。”
他起身,亲手把亲手把床铺整理好,又把屋内杂物简单收拾了,将房间清洁干净。
结束以上的话题:“不早了,你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先休息吧。”
又道:“他们拦不住我,等你休息好了,想清楚了,想与我回去,我们再走。”
他是这么的,也是这么想的。
这毒虽然难解,也困住了他这么多年,但若让傻妮违背自己的意愿,远去南梁为他求药,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现在他更是摸不清这丫头是怎么想的。
之前丁家对她不好,于渊本来以为,认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她会很开心。
他在来之前还在想,如果傻妮要回南梁去,他这一趟就当是为她送校
可真正看到她与从安公主相处时,连于渊都察觉了她们之间的隔阂。
她与自己的母亲,并不亲近。
现在却为了他,要与并不亲近的母亲,去南梁那个陌生之地,于渊怎能放心?
只是,他有他的道理,傻妮却有自己的坚持。
她一向是个固执的人,虽然表面温和,但内心里还是很有想法的。
不然年少时在丁家受的那些苦,也早把她磨成了一个软柿子,哪还敢私自善良,救大宝呢?
早在她知道于渊的毒来自西域,就曾想过从这方面下手。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途径,又怎会放弃?
她还怕半夜里于渊不声不吭的走了,所以一直扯住他的衣袖,还安抚他:“我知道你很厉害,但现在真的很晚了,咱们一起休息,明起来再想办法。”
对于她难得的缠人,于渊也是很意外,但又无办法,便与她一起和衣躺在床上。
客栈里的床铺,都是单人睡的。
现在躺了他们两个,明显有些挤。
于渊就把身子侧起来,面朝着她。
身旁的丫头,似乎也没有几分睡意,不知道脑瓜里在想什么,眼睛亮的过份。
于渊只好拿手掌盖到她的眼睛上:“好了,别想了,赶紧睡觉。”
傻妮也不把他的手掌拿开,只从他手掌的缝隙里,看着他的脸,奶声奶气地:“我不是不想认她,只是怕一认下她,就要跟她走。”
于渊看着被自己一只手掌,就扣住整张脸的姑娘,胸口起伏数下,才轻声问:“你不想跟她走?”
傻妮摇头:“我舍不得你们。”
于渊:“……”
这一句舍不得,让他更心疼她了。
但下一刻,傻妮就把他的手拿开了,目光依然是澄澈晶亮的:“我们一起去南梁吧,等把你的毒治了,我再陪你一起回来。”
于渊不是不心动。
这毒困他许多年,眼下情势又对他十分不利,他比任何人都想尽快把毒解了。
可……
“你这么做,从安公主会伤心的。”他道。
傻妮似乎比他更了解从安公主,虽然还未与她亲近,但话却的霸气。
“我是她的女儿,现在要跟她回去,她肯定高兴呀。而且,不但我要跟她回去,还给她带了女婿,还有两个孩子,她不是应该高兴吗?”
于渊:“……”
这的都是什么话?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她会如戴皮?
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如此一想,又觉得是不是这丫头与他们生活在一处,压抑了性,过的并不开心,所以才总是拘拘谨谨,谨慎微的。
他们在这边商量,要不要去南梁。
从安公主也没闲着。
她思索半宿,对白云平:“咱们要的消息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来,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也不拘于北盛皇室的法,民间的也校”
于是第二早上,白云平又去了青松茶楼。
茶楼掌柜的一看到他来,脸都是苦的。
爷是财神爷的爷,可他这里没有让财神爷撒钱的人,这比没有看到银子,还让他抓心挠肝。
不过,招待还是要的,而且不遗余力地向他推荐。
“白先生,我们这儿这两又来了一位书先生,那书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意犹未尽,您要不……”
白云平不为所动:“掌柜的,咱们也是熟人了,不瞒您,我对这个还真不挑剔,看着您这里书的,都是好的。
就是我家主子,平时也没什么别的爱好,走南闯北的,就好这么一口。”
想了想,又琢磨着道:“她也不是非要那书人嘴有多利索,就是爱听一些人物传啥的。平民百姓的也好,将军皇家的也罢,只要这方面的行,那都是可以的。”
经他一提,茶楼掌柜一下子想起来,那个吴秀才只所以被请去,不就是了自己的事儿吗?
这白先生今日来,怕是给自己提醒的吧?
有了这个觉悟,掌柜的立马来了神,笑咪咪凑过去问:“白先生,敢问您家主子,最近想听哪位人物的事呢?”
正好这时,外面快速冲过一队马匹。
他们本来就坐在窗前,白云平随口问了一句:“那是干什么的,看上去好似是官兵。”
掌柜的这会儿只想着赚银子,压根没想那么多:“抓人呗,听是什么朝廷侵犯,但又有人,抓的是我们北盛过去的将军。”
白云平把手里的茶杯放了下去:“将军?朝廷出兵抓自己的将军,这是又为何?”
掌柜的摇头:“谁知道呀,也都是瞎传,或许就是人长的像一点,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他这么,白云平倒没往下问。
反而接受了他的推荐,把新来的书先生叫了过来,要试听他的怎样。
书人被请到别人家里单,那都是混出名堂的好口才,才会有的待遇。
这位书人,刚到这里,就接了这么一活儿,卯足了劲要好好卖力。
掌柜的也有意点拔,主要还是为了银子,悄悄跟他:“别扯那些大长篇儿的故事,些人物传,最好老百姓都知道的。”
这事书人没干过,他以前的都是书上看来的,咋一换个路数,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从何起。
掌柜的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没底。
也是着急了,提着醒:“实在不行,就现在外面传的,那个已故的镇国大将军。”
这么一提,书人还真来了灵福
要接地气,老百姓都知道的,谁又比得上那位年少将军于行舟呢?
而且这个事情,他还真听了不少,甚至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内幕。
要搁以前,这些话是不能拿出来的。
可现在不同了呀,这位将军已经失踪好几年,更有传言他已经死了。
虽然在南郡这边,最近来了朝廷,传着是抓他的。
可老百姓不知道,读书人多少还是清楚的,要真是朝廷抓人,哪有不贴布告的?
空口无凭,在大街上乱抓,能抓到个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