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憺昀被頔澂这话气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什么叫他还有脸皮吗？这话是人该说的话吗？

瞥着頔澂那副云淡风轻，安然自若的模样，邰憺昀愈发气的厉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抬腿就要走，“我真是脑子坏了才来你这儿！你好好看着，我若再亲自登你府门，我就跟你姓！”

頔澂不为所动，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悠悠道：“你今日来找我有何事还未说明，便要走了？”

邰憺昀一只脚都跨出门了，听到頔澂的话猛的顿住，才记起来自己今日来找頔澂是有事的。

垂头看着自己已经迈到门外的脚，回想自己刚才放出去的豪言十分纠结自己要不要回去。

頔澂挑了挑眉，把唇边的笑意不着痕迹的压了下去，毕竟嘲笑一个傻子有失君子风范。

“你把脚收回来吧，我不会让你跟我姓的。”

邰憺昀讪讪的摸了一下鼻子，咳嗽一声，抬头挺胸，淡定的收来回来，虽然心里觉得自己这样十分没骨气，但还是努力显得自己是顾全大局才退回来的，默默地坐回原位，手上的美人扇又被打开，一动一动的。

“嗯……那个，我可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但你也看到了回来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的……”

頔澂十分不客气的打断他问：“快些说你找我有何事吧？”

邰憺昀收住自己的长篇大论，快速并简洁明了的回答：“你帮我进宫，我要面圣。”

頔澂蹙眉，有些不赞同：“你进宫作甚？这种时候你应当摘的越干净越好，怎么还想着往火坑里跳。”

“你当我想啊。”邰憺昀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这些年来我们这些前朝遗民好不容易和当朝子民亲近起来，我姑姑一反，我们不知又要落入什么境地。我实在不想看到这种情形，思来想去还是觉着和女帝联手阻止我姑姑比较好，说不定这样还能有一丝转圜之地呢，而且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天下大乱吧？”

頔澂自然懂邰憺昀的心思，只是……“你想的倒不错，可是这天下早乱了！”

说着他叹息一声：“你姑姑倒是藏的深，怎么也抓不住她。”

不得不说，邰憺昀姑姑真的太能藏了，任凭他如何掘地三尺都也只是进展甚微，自掌管明邗庄来这种情况还是头一遭遇到。

“我这里亦是，她如今都不曾递过书信给我。”说到自家姑姑，邰憺昀心中的挫败感油然而生，他寻了这么多年亦是毫无进展，有时候查的他都忍不住怀疑世上是不是根本不曾有过这么一个人。

頔澂若有所思，不再纠结在这个上面，而是转了个更沉重的话题，“桓知，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姑姑谋反成功了，我与你或许会成为敌人。”

邰憺昀扇扇子的动作停了，他缓缓把扇子合拢起来，垂着眸不说话。

他想过的，頔澂一心辅佐女帝，而他姑姑百般策划却是为了把他推上皇位，如果他姑姑成功了，那么他与頔澂便完全站在了对立面。这种情形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頔澂像是未察觉到邰憺昀的失落一般，依旧说着：“我的性子你明白，只要查到了你姑姑在哪，我定然不会留她活口，那时候你我可能也是要翻脸的。”

“够了。”邰憺昀蓦然出声，他定定的看着頔澂，素来的嬉皮笑脸消失不见，满满的郑重之色，“瑾瑜，你是我的朋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就算真的走到了那种境地，你这个朋友我还是认。但现在还不到那种时候就不必说那些了。”

頔澂也回看着他，摇头笑了一声，“也是，还未走到那种地步，说了也是徒劳。”

邰憺昀抿了抿唇，瑟瑟道：“希望我们永远也不要走到那种时候。”

“希望吧。”頔澂叹道，可是希望有何用呢？他与邰憺昀之间无论走哪一步都是死路。

邰憺昀自幼失孤，是靠他姑姑寄送钱财给他的养父养母养活的，虽然他自己从未见过他姑姑，但心里一直把他姑姑当母亲一般在心里尊敬着，如今这般情形，无疑是陷进了僵局。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滞，邰憺昀他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他从小到大就頔澂这么一个好兄弟，如今却告诉他因为这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他们两个人将会反目成仇，这让他如何接受？

“罢了，不需再想了，如今这般境地你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你自己好好准备一下，过几日我便带你进宫面圣。”

最后还是頔澂最先打破这份凝滞的气氛。

邰憺昀猛的回过神来，看着頔澂的眼神说不出有什么意味，嘴唇翕动，轻声道：“頔澂，你活的太明白了，这样不好。”

頔澂笑了一下，伸手拿过他放在桌上的扇子敲了一下他的头：“何事轮到你来教我了，收收你这表情吧，实在不适合你。”

邰憺昀被他敲这么一下，立刻张牙舞爪的把自己的扇子夺回来，“你年岁可比我要小上几月，按理你当唤我一声哥哥，如何不能教你了？”

頔澂起身，又直接拎着邰憺昀的衣领把他往外丢，“桓知哥哥，午膳时间要到了，我府上可是不留客的，你快些走吧。”

邰憺昀堪堪稳住身形，对着頔澂“嘁”了一声，不怕死的抬手拍了拍頔澂的脑袋，丢下一句“好的，瑾瑜弟弟”后，扬长而去。

看着邰憺昀逐渐消失的背影，頔澂唇边的笑立刻就消失不见了，他望着远方，神色深沉，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西境一座树林里，一个少年奋力奔逃，他身后有好几队人马在追逐。

“快些找到他，莫要让他传了口信到京城。”

“是！”

“是！”

……

马蹄声和脚步声如同催命的恶鬼一般缠在男子耳边，风声飒飒，他只能跑，一直跑。

喉间涌上腥甜，心脏不停地跳动，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他已经看不清路了，但他得跑，他得遵守父亲的命令，到京城去告诉女帝，西境已经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