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

抱着腿部蜷在一起，纪幽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干什么，这个表情？”

程海无奈地走了上去。

PTSD，又名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原本程海认为她修仙入门之后承受能力会强一些，所以才让她保留了记忆。而且她白天的时候也还挺正常的，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纪幽竹皱眉道。

“说。”

“被感染的那些人……是能够恢复正常的对吧？”

“额……也许吧。目前送去救治的那些变异的人类还没送出来，具体结果还得过一个一两个月才能出来。”

“如果他们能恢复正常的话，那我算不算杀人了？”纪幽竹道。

有些事情危机的时刻不得不做，但事后回想，还是会有心理负担。

“啊，想的是这个啊……”

程海靠着沙发的靠背，忽然问道：“要不让依一帮你删掉那段记忆？”

如果她没法接受这段记忆的话，这也算是个一劳永逸的方法了。

“我想听听你对这些是怎么看的。”纪幽竹摇头道。

越是经历这种灾难，就越是能够明白力量的重要性。忘却并不是最好的方式，这从程海对程依一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我的看看法啊……我很简单。我就是一个标准的利己主义者，不杀他们我自己就会死，哪有那么多好想的。”

“就不会有心理负担？”

纪幽竹可看不了那么开。

“有过吧……”

一提到这个，程海也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遭受过诅咒的缘故，身边发生任何的不幸事件，他都会无比的自责。

这样活着很累，令人无法呼吸。要不是程依一住进来让家里有了点人气，他现在也许也和纪幽竹状态没什么两样。

甚至还要更丧一些。

毕竟，那些人的死亡是真的与他有关。

“首先，仁慈需要建立在你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你只有在有余力的时候，才有资格饶过你的敌人，而且还要随时做好承担相应后果的准备。因为你的好心，很可能就是敌人刺进你要害的一柄尖刀！

而且你那种情况还是小场面，你想想要是换做是我的战斗。如果我因为害怕伤到无辜，十分力只敢用五分，然后我死了，那些邪恶的怪物继续出去害人，要死的人是不是更多？”

程海的面色十分的严肃。

“嗯……”

纪幽竹抱着腿，欲言又止。

“如果站在受害者的角度，他们确实会憎恨我们。但没有我们的救援，他们原本就是注定要死亡的，所以他们并没有指责我们的……”

说到一半，程海又觉得不太妥，从正对的位置起身，坐到她的旁边。纪幽竹往旁边挪了挪，但还是离得很近。

“或者你可以这样想……”

程海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纪幽竹犹豫了一下，把头凑了上去。

“你想象一下，要是那些怪物都可以恢复，而且是当场恢复。当他们在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里握着他女朋友的一截肠子，嘴巴里还咽下去了一半，他们会不会当场想死？”

“额……”

猝不及防的假设，让纪幽竹的脑海里有了画面感。她的嘴角忽然一扬，随后又抿嘴拍了他肩膀：“你好讨厌啊！”

虽然感觉很不道德，但这种反差感让她一时没有忍住。

不过转念一想，那些幸存的镇民就算是被抹去了小镇的记忆，但突然发觉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小镇一转眼间就没了，恐怕也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吧……

普通的人类在灾难的面前，就是这么的渺小。

“活着很不容易，你只是没救下他们而已。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我们无能为力，不用怪罪于自己。”

见她的心情有所缓和，程海摸了摸她的脑袋，以表安慰。

纪幽竹的表情渐渐放松，但正感动的时候，却又听到一句。

“回去自己捋捋吧，三天内要是治不好，那就只能拿你的记忆开刀了。”

“啊？就不能给我多几天吗？我才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欸！”她不满道。

“不止了！”

程海忽然正色道：“就说上一次，你啥都不会的时候就敢拿个木剑和大蒜跑去鬼校抓鬼，然后连鬼的影子都摸不着，差点就死在那里。”

“啊？”

纪幽竹一脸的蒙圈，有种被长辈提起了小时候黑历史的既视感。很羞耻，但又忍不住好奇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就自闭了呗，比这一次都要严重，不然你觉得你的记忆为什么没了？”

“啊？就因为这个吗？”纪幽竹有些难以置信。

她真的有那么脆弱？

“有问题吗？”

程海眯起了眼睛。

“没有没有没有！我觉得师傅你做得太对了，甚至应该把我打一顿，让我加深印象。”纪幽竹马上改口。

“打就算了，也晚了，你去休息吧。”

见她恢复了求生欲，程海也就离开了沙发，又回头道：“对了，这边的事情都结束了，你明天也可以回学校住了。”

“这……这不是还没到三天吗？”纪幽竹一脸的惶恐。

她这是要被逐出师门了？

“想什么呢？你都旷了多少天课了，放假放得太舒服了是吗？”程海没好气道。

见过沉迷游戏的、沉迷小说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沉迷修炼的。要不是外面的戒网瘾学校全都不靠谱，非得把她送去电一电不可。

“咦？原来还要上课的吗？”纪幽竹恍然道。

她还以为程海以后要带她去别的地方打怪、升级、下副本什么的。

“不然呢？不好好学习，将来出了社会，准备靠打打杀杀赚钱吗？”程海反问道。

“唔……”

纪幽竹连忙摇头。

比赛还可以，杀人不行。

事实也证明了，她并不适合干这行。

“那不就得了，天塌下来有我们扛着，你该干嘛干嘛去。期末考试要是有一门低过九十分，你就别进我的家门了。”程海凶狠地盯着她。

“不要啊，师傅！”

纪幽竹当即变了脸色。

她可不算不上什么学霸，要真的要求门门九十分，岂不是真的要被逐出师门了？

“别叫我师傅，我没你这个师父。”程海才懒得理她。

修仙那么复杂都能够参悟，连考个试都过不了，那成何体统？

独自走到院子里，纪幽竹没敢跟出来。

从百宝囊里拿出了断水剑，程海服下了一小瓶亚龙之血。

温热的暖流再度流淌于全身的筋脉之中，逼得他吐了一口带着碎末的黑血。

根据以往的功法再度运转起灵力，那种与天地交融的感觉再度降临。

院子里的聚灵阵让空气中的灵气浓度大大增加，所以这一次，他的感觉很清晰。

亚龙之血给筋脉提供了一层润滑效果，也让他的灵力转化速度提升了两倍，十方空气里能提取出一息，非常可观。

按照禁忌之眼的计算，距离他填满气海，完成筑基，只需要……

“三年啊……”

程海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对这个数字十分不满意。

内脏的损耗严重影响了转化的效率，亚龙之血也只是帮他稍微清扫了少许的阻碍罢了。想要修仙，这个问题就必须得解决。

“明天找紫大人的时候和她提一下吧。”程海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