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狂风怒吼,黑云覆盖了朗朗的天幕。
罗依依和单小羽回到了家里,两个女孩有说有笑着,把买回来的东西整理了一番。
黎嫂坐在她们的身旁,带着圆圆的老花镜,正在神情专注的用小剪刀裁剪着大红色的囍字。
罗依依看着黎嫂笑,不由得赞叹道:“黎姨,你的手好巧啊,也教教我吧!”
黎嫂头也不抬地说:“好啊,现在年轻人也不兴这个了,你要是愿意学,我就教你。”
罗依依摇晃一下脑袋,笑吟吟的凑到了黎嫂跟前,端详着她手上鲜红的囍字。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叮铃铃”的拼命啸响了起来,突如其来,震耳欲聋。
罗依依愣了愣,很快穿上拖鞋,兴高采烈的跑过去接电话。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两分钟后,罗依依才微微有了一丝反应,她攥着话筒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怎么了?”身后的单小羽奇怪地盯着她。
罗依依却木木地挂了电话,轻不可闻地说:“我们去医院吧!”说着,就快步往客厅外冲去,单小羽楞了楞,疾步跟上了她。
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地上了车。
车子一路飞驰,罗依依却只是沉默,什么都不肯说。
单小羽的心里也有些不安,不停地问:“怎么了,依依?是谁在医院!”
罗依依瞪着眼睛,一颗心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冲破这种压抑的束缚。
到了医院的大门外,江心亚已经在那里站着。
看到罗依依下了车,他走上来,伸出手牵住了她,宽大的手掌牢牢地把她的手握住,手心微凉。
三个人都不说话,快步往医院里面走去。
走廊的尽头有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焦急地迎了上来,边走边说着什么。
罗依依却什么也听不到。
直到那人把他们三个人带进了一间冰冷的病房。
单小羽蓦地站住,不解而惊慌的看着罗依依。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被白布蒙脚蒙面的遮盖着,看不清楚是谁?
江心亚扶着罗依依的肩膀,把她带到了病床跟前。
罗依依有些受惊似的摇摇头,身体止不住打了个寒噤。
医护人员看向了江心亚,江心亚点头示意,那人把白布慢慢揭了起来。
罗依依看到。
江心白安静地躺在那里,面目英俊不羁,却泛着不健康的白,嘴唇也发着白,眼睛微微闭合,他不说、不动,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不看任何人,就那样躺在那里。
罗依依呆呆地看着看着,忍不住轻轻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庞,刚刚碰到又马上缩回手。真冷,冰一样的冷,人的脸怎么可以这么冷?
江心亚低声在她耳边道:“依依?”
罗依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觉得心里很空,不,是胸腔很空,仿佛有很重要的东西彻底不见了,她整个人虚软发慌,抖得不像样子。
站在她身后的单小羽却提了口气,蓦地冲上前来,她死死地盯着病床上无声无息的江心白。
是那张熟悉得不得了的脸,完美无缺,帅气得要命,头顶上却有一个可怖的伤口,浓黑的两道眉像剑一样,狐狸一样细长的眼睛却闭合着,她轻轻地摸上去,年轻的光滑的脸,冰冷极了。
单小羽的心里慌成一团,肩膀也混乱地颤抖着,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视野里忽然变得模糊起来,江心白的一切忽然也变得遥远陌生起来。
她神经质地摇了摇头,慢慢后退了两步,嘴里无措地喃喃道:“你骗我,你骗我,我对你根本不重要,你不在乎我,你根本不在乎我。”
说完,她就转过身,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罗依依想要跟上去,却有些力不从心,她觉得好疼,头,心里,慢慢地,又抬起虚弱无力的双手,推搡了一下身旁的江心亚,颤声道:“哥,你快去看看小羽姐,别让她出什么事。”
江心亚刚刚离开,罗依依就双腿一晃,栽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夜幕降临的时候,天空下起了瓢泼的大雨。
大街上车水粼粼,灯光迷离而破碎。
凌信诚被释放了出来。
他站在警察局门口,望着黑沉沉的雨空,眼睛里一丝光亮都没有。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江心白那时说的话。
他趴在地上,在他扑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吃力地挤出了一句话:“我只是想到了依依。”
然后,他就彻底说不出话来,嘴里似乎打了结,他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真冷,漆黑的雨水肆虐地冲刷着他苍白的面容,凌信诚忽然冷得浑身发抖。
他来到了医院,医生却告知他,家属已经来过了,江心白的遗体也被领走了。
凌信诚的心忽然像被巨石砸到,沉甸甸的痛,凛冽的寒冷呼啸着,宛若尖锐的冰刀,肆无忌惮的刺进了他的四肢百骸,冻结了他的所有思想,所有动作。
江心白死了。
罗依依的世界轰然崩塌了,万劫不复。
她已经从警察口中得知,江心白是替凌信诚死的,他知道自己的妹妹一直放不下凌信诚,他以为罗依依不能失去凌信诚,所以他下意识里就冲过去了。
窗外夜色朦胧,雨声间歇。
罗依依眼眶红肿,怔怔地站在灵堂里。
她看着江心白的黑白遗像,那样年轻、英俊,他翘着嘴角笑着,似乎像往常一样在捉弄她。
可是,江心白你知道吗?凌信诚死了,我会伤心,可是你死了,我生命中的遗憾就再也没办法弥补。
罗依依带着哭腔,一颗颗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
江心白你知道吗?我的生命里除了凌信诚,最重要的人是你啊,年幼时,是你和我相依为命,形影不离在我疯狂闹脾气打人的时候,也是你一直包容着我的任性和不懂事在别的孩子欺负我的时候,站出来保护我替我出头的也是你夜深人静想妈妈的时候,也是你在旁边给我讲故事,哄我入睡。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趴在阳台上等待爸爸下班的日子吗?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假装离家出走,在大街上撒欢奔跑的日子吗?
你还记得,我们在过年的时候自己买新衣服子自己做年夜饭的日子吗?
江心白,你怎么舍得死呢?
你的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小羽姐和孩子都在等你,你怎么能死?
江心白,我不要凌信诚了,你回来好不好?
罗依依泪如泉涌,一颗痛彻的心仿佛被挖空了,一切都是空白,很难受。
凌信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身后,他和她一起注视着江心白的遗像。
他正要开口的时候,罗依依却强忍住泪意,平静地说:“我想一个人呆着。”
凌信诚像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愣愣地看着她。
罗依依继续说:“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陪着心白。”说着,她就要举步向前,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压抑着嗓音说:“依依,如果可以,我宁愿那时死的是我。”
罗依依转过身体,僵硬地看着他。
凌信诚面容憔悴,双目无神,失去了以往夺人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