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小丫头！”

脑海中突然传来稚嫩的呼喊，顾少卿意识沉入识海。

古朴的石碑上，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他穿着一身绿袍子，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莲爷。”看着他，顾少卿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你醒了。”

大赛结束后，他再次陷入沉睡。莲爷曾经深受重创，这是他调节自身恢复元气的方式之一。

如非必要，她不会打扰他。何况，她也有意不让自己依赖他。

莲爷仔细端详她，片刻，慢吞吞道：“你动了杀心。”

他寄居小丫头的识海，虽然在通天碑中修养，仍然分出一缕心神在小丫头身上。

尤其当她的情绪出现激烈变化时，他立刻就能感应到。比如极度喜悦、惊怒、悲恸，以及杀意。

顾少卿一怔，就见莲爷微微叹息：“小丫头，你现在急躁了。”

急躁？这个词让她瞬间警醒。

是啊，二伯父、五哥，乃至祖父都在隐瞒她。哪怕明知他们是好意，仍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呢，难道会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吗？

更让她无奈的是，可以预见那关在城主府的果儿，即使之后真的吐露什么，二伯父也不会告知她。

而这个果儿还是她亲自抓出来的。如果早知道，早知道的话……

她忍不住这样设想，但冷静过后不得不承认，即便早知道，她也不能将人扣下。

原因很简单，她身边没有足以抵挡元帝境的战力。

六叔祖是长辈，看在十二的份上会伸手帮她，但不可能听她差遣。

言老对她的态度存疑，且行踪飘忽。真遇上事，一定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而为她培养花舞等人的良叔、柳姨，都是祖父给的。

原本她并不以为意，但现在……

细数下来真正属于她的力量，竟是只有流笙等人，目前还派不上大用场。而她能调动的高手，也只是谈妥条件后有所保留的帮忙。

这个事实，如同一瓢冰水泼在心头，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

太弱了。或者说现在的她，并没有足够吸引元皇、元帝境，甚至更高等级强者的筹码。

依托于家族始终是外力，她可以，四伯父也可以。

当她所做所为与家族意志相违背，那些以为的助力都会顷刻间荡然无存，甚至变成阻力。

只有实力是自己的，只有实力，才能让她得到更多的自主权。

她现在是弱，但她拥有旁人没有的优势……莲爷、罗美人。

这些独特的际遇让她得到高绝的功法、丹道技艺，以及超出她所知的见识与经验等等。

将这些彻底掌握，她才可能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惧任何阻饶！

这一刻，顾少卿眼神愈加清明，也更加坚定。

似是堪破某种桎梏，她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周身萦绕着某种特殊的韵律。

心境突破了。

看着这一幕，莲爷暗暗赞叹。不错，不愧是他看中的小丫头，没让他失望。

年轻嘛，走了岔道没关系。怕的是明知是弯路，还不撞南墙不回头。如果是那样，他也没招，只好放弃了。

他活得太久了，曾经见过多少惊才艳艳之人，到最后只刹那的绽放，便销声匿迹。

纵观古今，能笑到最后的，未必是天赋最高的。但无一例外，都是心智坚毅之辈。

他希望小丫头自己看破这点，拥有一颗强者之心，才能让她走得更远。至少，他还惦记着有朝一日能回去呢。

诶？回去，回哪儿去？

莲爷迷茫了，但转瞬又丢到一边。

自他在小丫头身上苏醒，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冒出来的记忆。但他不急，该他记的总会想起来，顺其自然也挺好。

少顷，顾少卿平复下来，淡淡一笑：“莲爷，多谢你。”

她一时钻了牛角尖，没有他一语点醒，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想明白。

莲爷傲娇地摆摆手：“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接着嘱咐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修炼。丫头，你现在要人没人，要实力没实力，自然困难重重。”

“而且据莲爷我的经验，很多时候，只要你要到了那个层次，事情自然会主动找上门来。到时候，你想躲都躲不及。”

他知道小丫头在纠结什么事，但照他看来，能让信任的亲人都闭口不言的，绝不是什么好事，寻常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过得轻松点儿不好吗？反正她也没见到过人。

诶，说起来，寻根究底是这些聪明人的通病。只不过，到底是不是真聪明，就见仁见智了。

“我知道。”

莲爷这番话可以说是肺腑之言，她不会不识好歹。

见她这么受教，莲爷心里一阵熨贴，宽慰一句：

“你手握七星大道决，放眼至高界都是无上功法。只要你潜心修炼，不愁没有笑傲天下的一日。”

额，至高界？

那是什么鬼，莲爷再次晕圈眼，反正肯定是很牛叉的东西就对了。

顾少卿也没有细究，她微微扬起嘴角，对未来重新希望。

修习七星大道决增强元力，研读丹经提高丹道能力，再以濯灵诀淬炼灵魂之力。如此内外兼修，方是正途。

至于缺乏高手，实力到了都会有的，但心腹只能慢慢培养。

她会用最短的时间，让自己有资格去触碰，那些被视为禁忌的东西。

方才是她想岔了，这其中何止一个四伯父的问题。

肃州王氏是母亲的娘家，这么多年却从未有人来探望过。就连表哥与她有限的几次碰面，都小心翼翼。

两家究竟因何生了龌龊，似乎也是因那时事，彻底起了隔阂。

还有背地里兴风作浪的那股势力。这些谜团，终有一日她会一一揭晓。

想透这些事，顾少卿心里有了主意。

先是传信给流笙，让他派人去接回刑三娘的侄儿。随后交代花钿一些事，进入密室开始静心修炼。

虽然她的功法无时无刻不在运行，但也比不上专心致志领会更深。

在顾少卿闭关后，热闹了一段时间的天顾城，气氛开始逐渐消减。

不到半月，许多势力陆续返程，先后离开天顾城。少了这些人带来的喧嚣，城中百姓恢复平静的生活。

不知不觉，杏花雨、杨柳风，满城香雾，清明至。

启元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