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相,何必为了寸土之争,伤了两国的和气?”这云相也太不给他面子了,众士林才子面前万不能丢了他家齐王的脸面,高禾反问道。
“国贼。”云相拍案而起,指着高禾怒喝,“为片刻之安稳,舍我大晋边城,弃我大晋之民。此为修好?此为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卖国求荣!”
“云相,慎言!”高禾反驳道,庭前被斥为国贼,若不洗清,他的前途就算完了。“我也是为国着想,虽意见不和,云相德高望重也不应以国贼之名辱我!”
“哼!”云相收了怒气,“拖出去,此人永不可踏入百贤馆一步!”
这一声令下,算是将这高禾从士林之中除了名。没想到云相压根不顾及他背后的主子,拂他主子的面子,断了他的前程,高禾呆若木鸡被百贤馆的人拖了出去。
台下的士子看客面面相觑,云相此举不就是彻底和主和派撕破了脸?
愚蠢。楼上的公子内心对高禾评价道,手下这般蠢,主子也是个没远见的,跳梁小丑而已。不过,这位大人还真让她高看了几分。
“下一个。”云相道,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第二位,张远。”那人继续唱念,“燕者,蛮人尔,数年犯我边境,何来邦交之谈?凡我大晋子民见其燕人无不欲扒其皮,去其骨,啖其血肉,方解我等心头之恨……”
一篇文章,痛斥燕国强盗之行,大晋子民之恨,典型主战派之言论。
“不错,此子胸有大志,一篇文章慷慨激昂,但论点略有偏激,终是年轻气盛,还需多加磨炼。”
“谢云相指点。”
“第三位,练。”念文者停了下来。
“为何不念?”云相问。
“丞相大人,这篇文只属了一个姓氏,不能确定出自何人。”
“无妨,继续念。”
“夫两国之交,无外两种,一为和,一为战。和则两相友好,各自为政,互不侵扰。战则凭己国之实力,攻掠他国城池。斯以为,我大晋无过,而北燕常挑衅之,乃为夺我大晋之土地,欺我大晋之生民。我天朝数忍其行,乃我大国之气量,而燕地蛮人无德,几次三番,得陇望蜀,如饿兽之口,即使食得全羊,腹犹饥,其之欲望无界耳。恶兽掠于门前,必以驱之。故,燕陈兵两国之界,大晋断不可一忍再忍,以使其贪念日增,望明君遣兵甲而战,一驱家门之豺狼,使野心者莫做妄想,二树我大国之威,以彰盛世之态。然燕人非皆为虎豹,为生民者,不论国界,皆望太平,不动刀戈。然上者不察,妄动刀兵,而侍臣不谏,此为二者之错,与他者无关。故,我大晋若与之战,则征佞臣,纠上错,抚顺臣,安黎庶。重修燕晋之邦交。
”以饿兽喻北燕,着实生动。一卷竹帘后的公子放下茶杯,嘴角勾起笑意。
这位文者也姓练。
那公子摇了摇头。这篇文章不论是论点还是文笔皆是上佳,也难怪能入了云相的眼。
“此文甚合老夫之意,不卑不亢,据理而言,稳重得体,颇有大家之风,不知是哪位名士所作?”云相抚着胡须,对此文赞赏不已。
堂下人左右张望,纷纷想看看是哪位有此才华能入了云相的眼。
“这位士子未到场吗?”云相问。人群中走出一个瘦小的年轻小厮,一身青衣,方巾束发。
云相犹疑道:“是你所作?”
“禀丞相。乃是我家家主所作。小的只是个小厮。”小厮揖手答道。
连一个小厮都举止有礼,言辞得当,可见这家主人着实非一般人。
“你家主人呢?”
“回大人。我家主人今日身体不适,在家歇息,但听闻云相今日亲来品评,故遣小的来此听一听。”
“你家主人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云庚对此人感到好奇。
“我家主人姓练,现居京城。”
“何名?”姓练的名士,他是真未听说过。
那小厮深深一拜,“丞相恕罪,我家主人嘱咐过过小的,不可说出他的名讳。”
“呵,来百贤馆投文章就留一个姓,你家主人好大的谱啊。”人群中顿时涌起骚动。
这真有本事的人大多会有些怪脾气,云庚微微一笑道,“既然你家主人身体不适,那请你转告于他,五日后,老夫在此候他大驾。”
“这……小的遵命。”青衣小厮退下。
百贤馆内又继续品评了两篇文章,在众人中呼声虽高,但在云庚眼中也不过是平平之辈,得了个不上不下的品评。
此次品评最出挑的要属但见其文不见其人的练姓那位,其次便是张远。而这位出了名的练某人在云相离开后成了最为火爆的热点,百贤馆内众说纷纭,有贬有褒。
楼上那位奇怪的公子也听得腻了,缓步下楼离开。
一侍卫打扮的人走入隔间,挑起竹帘,一道白影从竹帘外走过,贵公子的眼神径直跟着那一闪而过的身影溜走,不对,那人分明是个男子,只是背影有几分肖像罢了,贵公子收回注意力,这百贤馆内怎么可能会有女子,就算有,她也不会来这,贵公子自嘲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殿下,今日桓王和齐王都在。”侍卫道。
“哦,宁王兄竟然没来,可惜云相这一巴掌没能直接打他脸上。”贵公子嘴角上挑,惋惜少了一场大戏。
“路书,去查查这位今日有位姓练的是什么来头。”这位贵公子也对那人产生了兴趣。
“是。”
若非竹帘遮挡,贵公子必能认出那青衣小厮是何人所扮。
“殿下,您该回宫了。”
“回去做什么,听那群庸臣的陈词滥调?你来得正好,陪孤好好逛逛这京城。”不知怎么的,他这主子自回京后便变得乖张,总爱出宫走走逛逛,有时能漫无目的的走上一天,有时又找家酒肆茫茫地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那青衣小厮出了百贤馆后,不禁感叹,刚刚的一切和主上的推断几乎相同,若非跟了主上也有些年头,她都怀疑主上是不是真的有未卜先知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