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皇帝遇刺,长义王以身护驾,当场毙命,王妃伤心过度,夫丧头七未过便也跟着去了,独留下一子,刚满周岁,皇帝感念,将其接入皇宫,收为义子,给予嫡皇子之尊,交由继后与太子一同抚养,后和太子一道出了宫。今年夏末回宫,跟着太子整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仗着皇帝宠爱,与太子兄弟情深,本到了皇子出宫开府的年纪却搬进了东宫,人称小赵王,赵王殿下。
马车缓缓行驶,练傲寒仔细捋着京城里的每一条关系,玉手摊开,一张不到半个巴掌大的纸条被握在手心,是那赵羽趁扶她起身时塞的。“今夜,城外溯苑。”
纸上留下的笔迹出自何人,练傲寒根本忘不了,纸条被揉成一个小团,藏入了袖中。
“消息都都封锁了?”主位上,公子执笔落下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主子放心,不会有消息传到陛下那。”
“父皇倒还好瞒,但叔父可不同,他也是江湖人,不好应付。多费点心思,把练公子和幽冥客的关系掰开了。”公子道。
“是。”
“灵儿那呢?”
“有暗卫跟随,主上不必担心。”
“嗯。”
抱歉了妹妹,为了救急,哥哥只能出卖你一次,让兰芷宫人上报你失踪,父皇急着找你,才不会顾得上其他事,以后,哥哥再放你出宫玩。
马车再次回到云府,云相已在等候。
“丞相。”练傲寒行礼道。
“可如你所愿?”云相背对着她,站在堂上。
“是。”
“胆识过人。”云相转过身,“老夫真是老了,看不清你们年轻人想做什么。”
“大人。”云相是她借助的一个跳板,但云相待她不错,对这位老大人,练傲寒着实有些愧疚。
“小友可有想过陛下为何会答应?”
“当今朝局,权力分散,藩王、世家贵门各自坐大,已成毒瘤,陛下想要集权于中央,维护皇权就需以一家之力抵抗数家。开设百贤馆不仅仅是为了择才,更是为了选择没有背景的可用之人。燕晋之争,其实也为陛下提供了一个契机。陛下可趁此纳用新人,授权朝堂,且陛下看似摇摆不定,实则力挺主战一派。然朝中武将可用者唯有大将军,晋燕未正式开战,杀鸡何须牛刀,若此等小战便派遣大将,更落了主和之人的口实。故陛下需要在下,需要像在下一般无官无职,无权无势,最好出生布衣之人。”
“你明白就好,陛的见识才华,不在那帮朝臣之下,老夫十分欣赏,只望你能一展宏图,得之所偿,但如今,朝局不稳,各家坐大,你切勿为虎作伥。”云相已然发觉,此人不可能为他所掌控,他反倒做了人家的借力之人。
“丞相放心。”练傲寒拜了一拜保证道,“傲寒心中自有一杆秤,知得了轻重,断得了是非。”
“你虽是个文人,可你的文章有血性,宦海浮沉不易,只望你莫忘了最初的这份心。去吧。”云相转过身。
“谨记大人教诲。”练傲寒退下,离开。
夜幕降临,城门关闭之时,一匹白马飞奔而出。
溯苑内,公子已在桌旁小炉上温了酒。
“主子,人到了。”
门打开,女子入内,摘下帷帽,容胜秋月,但少些血色,比之月色更显寒凉。
路书关上门退出,屋外四周的守卫侍从全部退下。
“比我估计的来得早。”公子道。
“劳您久等,太子殿下。”最后的四个字,练傲寒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公子微微一笑,“坐。”
练傲寒也不客气,在他对面的坐垫上跪坐下,“何事?”
公子拿起一条厚锦帕垫在手上从炉上端过酒壶,往早已备下的玉酒碗中倒满了酒,“闲聊。”
“哼。”练傲寒冷哼一声,“白日里装疯卖傻,骗得那群朝臣团团转,晚上闲聊,殿下就不忙些正事?”
“你怎么我不是本性如此?”公子尝了尝温酒,嗯,刚好。
“你不是个纨绔子弟。”练傲寒道。酒温得刚好,热度透过玉碗,冰凉的掌心才沾染上一丝温度。
“你现在可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选好帮哪家了?”公子往自己的酒碗中又续上一些。
酒香溢满了整间屋子,碗中热气微微升起,练傲寒闻着这醉人的味道,道,“无论我选了哪家,都将站在你的对立面。”
“无妨。”“你就这么自信赢得了我?”公子嘴角勾起。练傲寒微微蹙眉,这位如玉公子一层一层地到底包了几张皮,而自己又看透了多少?
“酒要凉了。”越怀瑾提醒道。“还没说,这酒不错。”
“新上贡的。”
“尚在秋日,殿下就要饮温酒?”
为防人耳目,不得不让人深夜前来,风寒露重,这温酒自是给某人暖身驱寒的。
“我自幼体弱,才养在宫外。”
练傲寒翻了个白眼,体弱要是他这幅身轻气爽的样子,这世上就没几个正常人。“越怀瑾,你这荒唐太子演得不累吗?”
“不累,”越怀瑾摇摇头,“荒唐不累,但太子可不好当。”
“也对,一堆豺狼虎豹盯着你的位子。”
“不如我们合作?”
“你可别忘了。”练傲寒抿下一口酒,“你师叔死在我手里。”
“我说过,我会和你清算,但不是现在。”越怀瑾低沉着声音道。
“说说看。”练傲寒冲他抬了抬酒碗,“你能给的条件。”
“练傲寒,你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但我东宫缺个人,你帮我,我也帮你,如何?”他的语气倒不似刚才阴沉,似乎真的在和她谈个买卖。
“听着不错,可是,我还没想好。”练傲寒道。
“我等你消息。”
“越怀瑾,不,”,练傲寒带着几分自嘲,换了称呼,“司马越,我还真有点看不透你了。”
“自我回京起,那个快意江湖的越怀瑾便已消失了。”越怀瑾带着沉重和疲惫道,“这世间只有纨绔太子,司马越。”
十日后,归雁关传来捷报,皇帝宣练傲寒入朝觐见。
大殿下,白衣公子亭亭如松。
圣上大喜,道:“练卿功不可没,朕欲封赏,诸位爱卿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