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傲寒扯出一方干净的绣帕仔细擦去手上沾染的血污后,将绣帕扔在那新鲜的尸体上转身离开,围观的兵士迅速地给她让出了一条宽阔大道。
待人走后,这些在场的士兵才敢小声议论了两句,尸体就横陈在地,无人敢去收拾。
“看什么!还不散了!”人群中的一处传来了如同惊雷一般的声音,竟是大将军
众人震惊之余便作鸟兽散了。
薛繁在练傲寒刚刚开始动手时就赶来了,他一直待在偏僻的一角,亲眼目睹了练傲寒如何将一个人活生生地折磨死。
兵士全部散去后,薛繁走到那尸体前,沾了血污的绣帕正好遮住了死者的面容,一阵风来,绣帕被吹到了一边,露出了死者痛苦到五官扭曲的狰狞面目。
锦帕上的彼岸花绣得异常灵动,上等的红丝线还泛着光泽,再加上帕上殷红鲜血的衬托,这朵彼岸花仿佛正在盛开一般,鲜红,明艳,刺目。
锦帕的一角还绣着一个指甲大小,黑色的寒字,似乎是为这一场杰作落下的署名。
“师父,我让人把这清理了吧。”清和道。
“处理一下,示众。”薛繁低沉着声音道。
尸体被人拖着手脚弄走时是软绵绵的,肉眼可查,这人的四肢骨头大多被打断了。
士兵正要将尸体绑在旗杆上示众时却怎么都绑不好,总是软趴趴的一团东倒西歪,这才发现,这人的脊骨,肋骨都已经变成一块一块,或者一段一段的,勉强靠着皮肉保持了一个人形。
薛繁阴沉着脸坐在那,很快便有一本本的文书送来,都是军中上告练傲寒当众虐杀囚犯,滥用私刑,无视军纪一事,薛繁翻了几本后直接将几本文书甩在了桌上。
清和匆匆回来,近前道:“师父,弄清楚了,练将军的部下副将甘阙在今日北燕行刺时替练将军挡了毒箭,已经身亡了。”
“如此看来,她杀的好,师父,她是为部下报仇,不能因此降罪她。”清朗道,如今他看这女子是越看越上眼了,豪气,讲道义,她极可能是他的师姐,有这样的姐姐挺好的,就是人冷了点。
“私自强行带走囚犯,自作主张虐杀示众,你觉她做的对?你是又把军纪忘了吗?”薛繁瞪着清朗道。
清朗往后缩了缩,“我真觉得她没错。”
清和道:“师父,练将军也是一时悲痛下才做下此事也是情理之中,军纪虽大,但也容得了人情,师父何不从轻处罚,一则给个警醒,也算维护了军纪,二则也全了军中弟兄的情义。”
薛繁叹了口气,“我岂是因她擅自处决人犯违背军纪而恼怒?”
“那师父是为了什么?”清朗问。
“算了,和你们孩子哪说得清。”薛繁又把上报的文书翻了翻,“此事暂先压着,若再有人来告,罚她几日拘禁,堵了别人的嘴就是。”
大将军的军令送到时,练傲寒正在与部下们商量着什么。
来人当众宣读了拘禁七日的罚令后,既是敬重又是惧怕地朝练傲寒拜了一拜,“练将军,得罪了。”
说罢,便要上前将人拘下。
练傲寒声音疲乏低哑,对来人也收了锐气,道:“能否麻烦大人宽限个时辰,待我将部下的身后事料理好,便自去领罚,大家都是在军中做事的,都会有这一日,还望大人体谅。”
那大人叹了一口气,跟着这样一位主将就算死也是值得,“那下官就先回了,烦请将军莫耽搁太久。”
“多谢。”练傲寒颔首回礼。
待来人离开后,那面具下的眼神从疲乏悲痛瞬间转变成了阴沉可怕带着极强的威势,“都明白了?”
“明白。”尉迟彬及几个小队长抱拳道。
“天黑之时,愿意去的,胳膊上绑根白布条,我在关下候着你们。另外,甘阙的后事我不能参加了,尉迟,你来负责。”
“是。”
“东西呢?”
清和警惕地观望着四周,从衣襟内扒拉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慌慌张张地塞给于风,低着声音道:“于兄,你和师姐莫不是疯了,敢做这样的事。”
“害怕了?”于风笑道,“害怕干嘛要答应?”
“要不是师姐重情义,我才不会帮呢,被师父发现我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清朗想想后果就感到浑身发抖。
于风却十分轻松地道:“我看他挺疼你们兄弟俩的。”
“师父当然对我们好,但这假造军令,偷他军印的事是犯了他的大忌的,他在军纪上是从来不含糊。”
“看出来了。不过,你不必担心,只要你在事发前没和练将军接触过,谁能说是你干的?”于风一挑眉,狡猾地笑了笑。
“于兄,你们太鬼了。”
于风搭上清朗的肩膀,“兄弟,我奉劝你一句,在身份没定之前千万别管练将军叫师姐,否则她一定会要你好看。”
清朗一愣,“她是师父的女儿,又比我年长,不叫师姐才是错吧?”
“她说了不是。”
清朗道:“我看就是,错不了,那些话就是在忽悠……”
于风笑眯眯地看着这傻孩子。
清朗眉头一皱,“她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于风笑着摇摇头,“兄弟,女人心,海底针,谁琢磨的透,总之听哥一句劝,喊姐可以,千万别喊师姐,否则她真生了气,后果不得了。”
“嘶,”清朗打了个冷战,“她和师父一样,都不是我能惹得起的。”
天黑之时,原凌阳城旧部和后续调来的将士组成的部属,都跨着骏马,配着利刃,整齐有序地来到归雁关城门下。
关上值夜的将官道:“大将军有令,无军令不得出关。”
“军令在此。”练傲寒手执一纸军令。
那将官匆忙下了城楼验看,确认是盖的是大将军的军印无误后,方才开了关门。
练傲寒领着部下,飞奔而出,直奔北燕军营而去。
这一众骑兵,没有燃起一根火把,皆是在黑灯瞎火中快速摸索向前。
在即将接近北燕哨兵的视野范围时,所有人都朝马臀上给予重重一击,马儿像发了疯一般朝北燕军营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