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要求，他自然用尽全力也会做好，哪怕牺牲一个女儿……不，他没有牺牲女儿，是帮了她。除了没有丈夫和孩子，蓝念可以拥有所有人都羡慕的荣华富贵，他并没有害她，而是帮她。

只是如今，秦王腿残了……如果一直如此，再也没办法站起来……或许，皇帝那里的想法会有变动，毕竟皇帝再是忌惮秦王，那也要是一个健康，存在威胁的秦王。

计划可能要暂停了一下。

同时，蓝念已经推着云珞走到了大厅的中间，面向坐在主位上的左相，云珞仿佛没有看到左相一脸深思的表情，说道：“岳父大人，本王如今的腿伤势严重，今日恐怕不能祭拜凌家祖先了。”

左相也笑着说道：“秦王殿下说笑了，怎么可能让您祭拜凌家祖先。祭拜一事小女一人就可以了。”

云珞扬唇一笑，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岳父大人可能对本王的话有些误解，本王的意思是，阿念也不用祭拜。”

左相神色一疆，又笑着说道：“殿下，这恐怕不太合规矩吧？自古以来，女子出嫁时，都应祭拜先祖，以求先祖庇佑。”

云珞依然抿唇笑着说道：“无事，本王就开这个先例吧。反正今日也不用去太庙祭拜，一起省了。”

左相微微蹙了蹙眉，女儿出嫁不祭拜先祖，那他凌府的面子往哪搁。

但见秦王的态度强硬，只得向蓝念使了个眼色，蓝念则红唇轻扬，低垂眼睑，藏在坠子之后，假装没有看到左相的暗示。

左相一阵气闷，云珞也没有指望得到他的回答，而是示意蓝念将轮椅转向旁边坐着的老先生说道：“老师，劳烦您了。”

老者也有些意外云珞的这一要求，但也起身说道：“长尹，子献如今身体不适，确实不宜拖得太久。”

左相听后，脸色好了些，也恭敬地起身行一礼说道：“学生理解。”

老者见左相的态度，点了点头说道：“那便直接到最后一步吧，子献你随我们先出去。”

云珞说道：“老师，您看我把她盖头都揭了，就是为了让她推着我走，不然我总不能自己转着轮子走吧。”

老者这下也有些气急了，瞪着云珞，一副你别闹了的表情。蓝念笑着说道：“院长，您别着急，我推着便是。我如今没有遮面，由兄长背着出门确实有些不合适。”

苏渊邈听到蓝念对他的称呼，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思，想了想觉得蓝念说的也有道理，便说道：“那便直接出门吧。”

说着瞥了云珞一眼，把头一扬，长袖一甩转身向外走去。

蓝念见苏院长这个表情，一时也有些琢磨不透，但也不是问云珞的好时机，只得推着云珞跟上去。

左相和其他几位坐着忙起身的官员一起行礼：“恭送院长。”

从大厅到大门的路不长，只是此刻两边都站满了丫头小厮。地上铺着红毯，蓝念推着云珞，跟在苏院长的后面，凤冠上密布的长长的坠子摇晃着，微微挡住了坠子后绝美的容颜。

红毯一点点变短，蓝念也一直贤淑温婉地笑着，只是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

到了大门外，便看见守在两边的是秦王府的府兵，身着统一颜色的盔甲，身上都散发着肃杀之气。中间则是十六人抬的大矫，红色的轿身绣着金色的图案，四角都挂着红色的绣花灯笼，看起来非常宽大精致，也透露着奢华。抬轿的人也是一身暗红色轿夫的打扮，此刻个个站得笔直，后面则跟着奏乐的人。

蓝念看着轿子周围站着的十六人，眼睛也淡淡地向不远处的茶楼二楼扫视了一圈。

苏院长见他们跟在身后，对着穆锋说道：“准备回程。”

穆锋答了声是，然后将轿帘撩起，又打开里面的门，然后从轿里一拉，拉出了一块木板，搭在轿门和地面之间。

云珞转身看向身后红衣璀璨，妆容精致的蓝念，轻轻说道：“走吧，我们回家。”

蓝念灿烂地一笑，说道：“好，回家。”说着推着云珞从木板上进入了轿中。

轿中的空间果然很大，长宽大概有四米，最里面的位置不是木板，而是铺着红色垫子的软塌，车的侧面有两个木制的环形长勾，镶嵌在车身里，痕迹还很新。

蓝念将云珞的轮椅推到环形长勾上固定住，自己坐在了软塌上。

看着眼前熟悉的云珞，好像有好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云珞好像知道她的疑虑，低低地笑了两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不过，要先完成我们的婚礼。晚上……你有很多时间可以问。”

蓝念听到“晚上”两个字，翻了个白眼说道：“是呀，大把的时间。只是，你撑得到那个时候吗？”

“当然能，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你一进门就当寡妇的。”

蓝念不想再理他，闭上眼睛靠着车窗的凸起闭目养神，毕竟这里不是适合说话的好地方。

云珞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直看着眼前一身大红嫁衣的蓝念，看着坠子后娇俏美丽的人儿，看着她小巧的鼻子，卷翘的睫毛，微张的红唇，碧蓝的瞳孔里微微浮现出了几缕红色。

回程很顺利，基本没有什么阻碍，大家都被秦王双腿受伤，坐轮椅参加婚礼一事打乱了布局。

左相府给的嫁妆很丰厚，除了秦王当时带来的一半聘礼，又购置了许多时下官家女子出嫁时需要准备的嫁妆，价值和秦王府给的一半聘礼相当。

而皇帝赏赐给蓝念金银珠宝，左相并没有克扣，而是直接给了蓝念。

十六人的奢华大轿，秦王府府兵相迎，十里红妆。

左相次女出嫁的盛大阵容让京城的人都赞叹不已，尤其是许多未出阁的女子，更是艳羡。

只是大多只是羡慕，并不嫉妒。

毕竟……荣华富贵再好，但嫁一个先是病重，现在又变瘫痪，又不受家人待见的夫君，大多数人是不愿意的，也只有左相能那样麻痹自己。

在某处茶楼，秦王府迎亲的队伍走过，留下一地热闹和众人的唏嘘。

而一身白衣的苏匀痴痴地盯着那顶红色的轿子，好像在透过那红色的轿身，凝望什么珍宝。

他看着，一直目送，直到婚礼的队伍逐渐消失在街头，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红色。

他的眼安静地弯起，偏着头，手轻轻抬起，五指前伸，好像要抓住什么。

然后又慢慢放开。

然后轻轻吸一口气，嘴唇微微动了动，对着那个方向，慢慢笑了。

只是搭在桌上的修长的手指慢慢蜷起，眼里闪过凝水的光，心里满是苦涩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