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襄王破天荒地的圣临颐阳宫。
“恭迎皇上……”倪皇后及颐阳宫一干人等跪行大礼。
“这太阳搭西边出来了吧……臣妾这宫里倒也凉快,皇上快请……”倪皇后笑道。
北襄王却道:“无妨,朕瞧你这宫里牡丹开的倒是娇艳……”
“臣妾陪皇上走走?”倪皇后心下一思忖,暗中挥退众人,陪北襄王段泓走到颐阳宫正中的花池边。
“这里倒是清净!朕这几日,总梦见先帝,心里浮躁的慌……”段泓瞧着一簇花丛间蜂蝶飞舞,不觉欲伸手触碰。
“皇上!”倪皇后叫道,“皇上小心被蜂儿蛰伤了……”
北襄王缩回手,怔怔地瞧着眼前一片繁华,喃喃道:“若能及时收手……便不被伤了……皇后能及时提醒朕,想必深谙此间道理吧!”
“臣妾久居后宫,哪里能悟得什么道理,今日皇上能来颐阳宫,臣妾欢喜得紧呢……”倪皇后笑着回道。
“对了……今日怎么不见段岭这孩子?”段泓道。
“回禀皇上……太子正在内屋读书,皇上来得突然,臣妾未曾遣人召见……臣妾这就……”倪皇后道,“赶紧叫太子出来……”
“且慢……”北襄王道,“朕去瞧瞧他读的什么书。”说罢便往内屋走去。
沈公公生怕太子失了礼数,一直瞧着倪皇后,倪皇后笑着略略摇头,示意莫要跟着。
“皇上且去瞧太子,臣妾这就吩咐下人,去备些吃食……”倪皇后道。
北襄王略一摆手,移步内室。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太子段岭正伏于案前,朗声诵读。
“屈心而抑志,忍尤而攘诟……太子当作何解释?”北襄王笑道。
“参见父皇……儿臣不知父皇驾到,儿臣该死……”段岭一听北襄王到来,吓得忙跪于地上,诚惶诚恐地道。
“起来吧……没听见朕在问你吗?”北襄王坐于主榻之上,瞧着段岭问道。
“回父皇……儿臣……儿臣……”段岭口齿不清,立于北襄王面前,嘴里结结巴巴。
“莫不成太子读书,只知其形不问其神?”北襄王道。
“不是……父皇……”段岭头也不敢抬,唯恐说错什么话。
“朕来瞧你,你不必拘束,过来坐。”北襄王指着榻对面道,“朕适才想起先帝当年,去哪里都带着朕,倒是朕,把你冷落太久了……坐吧……”
段岭于是坐在北襄王对面,也不敢坐实,半个身子悬在榻边,北襄王瞧见也不多说,接着道:“朕适才问你,你为何不答?”
“回父皇……儿臣……读到这'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甚觉豪迈,不由得多读了几遍……”段岭道。
“噢?如何豪迈,说说看!”北襄王道。
“儿臣觉得,自古鹰隼不与众鸟同群……如若能伏身察世,屈心抑志,方不辜负父皇之仁爱……”段岭道。
“你这嘴倒是乖。”段泓随口道,“你可有段棠的消息,你兄弟二人,你这做大哥的,理应对他多操点心才对。”
“回父皇,二弟现如今,正在二叔伯那里呢……听说终日在叔伯封地上,骑马狩猎,倒也开心。”
“怎么朕听说,他将你二叔伯的几个家卫给杀了,你可知此事?”
“儿臣不知……二弟向来性子桀骜,想必这几个家卫,惹恼了二弟罢……”
北襄王笑道:“段棠这孩子,却是朕太放任了些,早知如此,朕应当将他交与倪尚书管教管教……”
“外公朝中事物繁忙,倒也分不开身……”段岭一时间揣摩不透父皇的心意,便有一说一,跟着北襄王的话说道。
“太子啊……你也不小了,朕问你,堂堂国丈,却被朕委以吏部尚书一职,这些年倒也兢兢业业,朕却觉得,着实委屈了他啊……你以为呢?”
“回父皇……吏部为父皇把控天下人才,择优录用,着实辛苦。只是外公总以朝纲为重,与母后也不怎么来往,儿臣觉得甚是生疏。”段岭瞧父皇今日倒也和蔼,便大了胆子说将起来。
“生疏?”段泓皱眉问道,“朕以为,他常来瞧你们母子呢……”
“哎呀……这才是父子天伦呀……”倪皇后笑着进来,朝北襄王施礼道,“臣妾已略备酒菜,皇上移步正厅用膳如何?”
“朕还有事。”北襄王起身,“传吏部尚书,尚书房候着……”
齐公公应:“诺……皇上起驾……”
“臣妾恭送皇上……”
“儿臣恭送父皇……”
北襄王刚走,倪皇后一把抓住段岭问道:“你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皇上连膳都不用便走了……”
“母后,儿臣并未说什么,父皇只是略略问了儿臣二弟和外公。”段岭委屈地说道。
“倒也怪了……”倪皇后疑虑地起身,“沈公公……”
“奴才在!”
“吩咐人打听一下,吏部尚书近来可好?”
“诺……”
“东盈王那边……”倪皇后瞥了一眼段岭,“你且去读书罢。”
段岭走后,倪皇后才道:“还是挑个时日,让那人入宫见我。”
“诺……”沈公公道。
……
倪雄跪于圣前。
“朕命你去寻得卜人,眼下如何?”北襄王对国丈也不赐座,只顾着询问。
“启禀皇上,臣已将卜人带来了。”倪雄道。
“传……”
一卜人上前施礼,北襄王低眉瞅了一眼,对吏部尚书倪雄说道:“倪尚书,朕想先听你一言。”
“回皇上……眼下我三十万大军驻扎于河界,却天降异象。臣以为,陈元帅循天道而行,并无不妥!”
“何谓天道?朕怎么听说,你倒是许久没去瞧皇后太子了……”
“臣惶恐……皇上,臣一心忙于吏部公事,却是臣的疏忽,请皇上责罚……”
“吏部的折子,上月仅有五张,不知尚书大人口中的公事,指的是何事?”北襄王冷冷地道。
“臣该死……请皇上降罪……”倪雄颤声道。
“退下吧……这卜人……朕瞧着不舒服,即刻送往河界大营,听陈元帅差遣。”
“臣……领旨……”
北襄王又道:“传兵部……”
齐公公颔首高呼:“传兵部尚书汪俊考大人……”
倪雄回到尚书府,一脸愁眉,这圣心愈来愈难猜测了。
“备轿……颐阳宫!”倪雄起身,决定去颐阳宫一探究竟。
“诺……”倪雄身侧一冷面男子应声,“大人,要不要多带些人手?”
“瞧自己的女儿,何须多少人手?”倪雄斥道。
“属下知罪!”冷面男子单膝跪地请罪。
“且慢……”倪雄一思忖,道:“让温先生跟上也好。”
“诺!”
不多时,一位长须老者前来,精神矍铄,踏步无声。
“温某拜见大人……”
音若游丝,却字字入耳,显然将十足的内力略略收敛,已入大音无声之境。
吏部尚书倪雄微微一笑:“劳烦温大人陪我去趟颐阳宫。”
“属下领命!”
……
北襄王翻着奏折,等兵部汪俊考觐见,齐公公自屏风后出来,附身略微凑近北襄王道:“皇上!倪大人前往颐阳宫了……只带了二人,掌刀温先生、袖刀冷钰。”
北襄王听后一笑,道:“遣南宫卫士令展滕,瞧清楚些。”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