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殿上,北襄王终于绽开了笑脸。
二皇子段棠意气风发,立于百官之中,细细禀奏:“儿臣叩见父皇,今得见父皇龙体金安,儿臣欣慰……儿臣这一路上但见庙宇,皆前去为父皇、为北国祈福,看来儿臣诚心可鉴……”众大臣听得是面面相觑,皆想:这皇上的龙体何时与你进庙烧香扯上了干系?
北襄王知段棠自伶俐聪慧,这几句虽是奉承之言,倒也顺耳,当下颔首微笑。段棠又道:“启禀父皇,儿臣此次奉父皇之命出巡,日日谨遵圣旨,不曾将父皇教诲摒弃脑后,方使圣心临下!东盈王,南平王,为答谢圣恩,自上而下缩减各自护卫共计三万零八百,年终自会将富余尽数上交朝廷,东盈王那边,该富余二十七万五千两……南平王该富余三十六万六千两……”
众臣一听,这才大惊失色。都知道这二皇子出巡,一路麻烦不断,甚至可以扰得各地鸡犬不宁,谁又能料得到他竟能在谈笑间,不知不觉地磨平了皇上心头的两根硬刺……
北襄王大喜,当即下旨:“二皇子段棠出巡有功,赐千户,赏九锡礼!”
此旨一下,太子段岭以及文武百官皆“扑通”一声跪下。
要知道,能受“九锡礼”之皇子,其身份尊贵已与储君无疑。这还没完,北襄王段泓接着道:“二皇子,既然你受了朕的赏赐,就还得再替朕办一件事儿……”
二皇子段棠叩首道:“父皇之命,儿臣万死不辞!”
“好!”北襄王道,“朕命你,携左右卫将军展平等人,赴河界班师回朝,而后协理刑部,主审陈明海一案……”
大安殿上,终于炸开了锅。却又被一清朗高亢之音生生压了下去:“臣展平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展平青云直上,众臣提前早听了传闻,眼下圣旨一下,板上钉钉,皆跪地齐呼:“皇上圣明……恭喜左右卫将军……”
展平之父展腾,额上汗水涟涟,这嘴已经咧到了耳根处。
“太子段岭……”北襄王脸色一变。
“儿臣知罪……”段岭忙不迭地上前认罪。
北襄王却又笑道:“太子段岭,朕听你此次花都之行,收获也不,结识了独隐山溶子……可有此事?”
段岭已承诺顾北将此事保密,无奈朝中皆父皇之臣,怎能有所隐瞒,只得回道:“禀父皇,儿臣确因机缘巧合,结识了山溶子……”
“哦!”北襄王道:“此人现在何处,带来让朕瞧瞧!”
“回父皇……此人与儿臣分开后,是云游四海去了……”段岭不知道自己为何无意中对北襄王撒了谎,他总觉得,自己有意无意的想保护顾北。
北襄王沉思了片刻,道:“待会儿下朝后,太子陪朕聊聊吧!”部分大臣内心这才略略平衡了些段岭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消息一传到颐阳宫,倪皇后便坐不住了。她比任何人更能体会这“九锡之礼”,何谓九锡?一曰车马,二曰衣服,三曰乐器,四曰朱户,五曰纳陛,六曰虎贲之士百人,七曰斧钺,八曰弓矢,九曰秬鬯。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沈公公!”倪皇后近乎呐喊般的喝道:“来人……”
沈公公忙跑到倪皇后身前,跪下磕头:“皇后娘娘……老奴在么……”
“皇上……皇上他……”倪皇后声泪俱下地哭诉,“皇上重赏了二皇子啊……”
“皇后娘娘……老奴听了……”沈公公倒是镇定。“听了你还如此镇定?”倪皇后哭道,“你是不是也盼着本宫和岭儿的不好呀?”
沈公公笑道:“皇后娘娘,您这是何苦呀,不就是九锡之礼嘛……咱颐阳宫还不至于如此惶恐!”
“你……你叫本宫如何不惶恐,皇上……皇上他……他还记得有岭儿这个太子吗他?”倪皇后道。
沈公公将手上锦帕递去,低声道:“皇后娘娘……咱皇上是子呀,皇上赏赐的东西越多,这事儿呀,它便越复杂……皇后娘娘您想吧,这古往今来,但凡受了九锡礼之人,都是何样的结果呀?依老奴看呐……皇上啊,是别有一番深意呢!”
倪皇后慢慢止住抽泣,缓缓点零头,道:“这岭儿还没下朝吗?”
“回娘娘……皇上单独将太子留下,正问话呢……”沈公公笑着道。
倪皇后一听,终于破涕而笑:“亏他心里还有这个太子……传乔将军来,本宫有要事相商……”
“喏!”
乔烈没有走远,下朝后他便在颐阳宫附近溜达,因为他断定倪皇后必要召见……
“还算你有良心!”倪皇后亲手剥开一瓣蜜桔,递将过去,道:“岭儿他……”
乔烈伸手接过蜜桔,藏于袖内,柔声道:“娘娘……太子他……皇上他……总之都好,请娘娘放心!”
“什么他不他的?”倪皇后嗔怪道:“本宫问你,二皇子要去河界,又要协理陈明海一案,看来,当真没岭儿啥事了……你也不知道帮衬帮衬!那陈明海的家眷,还在你手上不是,你就不会拿它做点文章吗?”
“请皇后娘娘明示!”乔烈颔首道。
“你呀……啥都要本宫教……”倪皇后轻声道,“你不妨……哎呀,你靠近一点,难道要本宫喊着于你听吗?”
乔烈忙上前,附身于倪皇后座前,边上沈公公捂嘴偷笑,乔烈脸一红,却听倪皇后在耳边道:“尽快将那些家眷转移,最好将事端引到……吏部!”
“倪大人?”乔烈一惊,低声问道。
倪皇后一把将他推开,嗔怒道:“你竟如此愚笨……还不快去?”
乔烈踉跄着半跪于地,表情极不自然地瞅了一眼沈公公,道:“请娘娘放心,乔烈这就去办!”罢便起身告退。
“沈公公?”倪皇后问道。
“奴才在!”沈公公走上前去,听倪皇后吩咐。
倪皇后自袖中掏出两份份信笺,递于沈公公道:“尽快交给戚相和齐公公,再托一机灵可靠的下人,务必将话听全了再来禀报!”
“喏……”沈公公将信笺揣于怀中,退下了。
二皇子段棠当真聪明至极,他何尝不知这“九锡之礼”的分量。得了便宜便卖乖,是他在这深宫中苟活至今的法宝之一。
段棠殿前谢了恩,径直去了趟展腾府上,敞开肚子喝到大醉,才由展平亲自护送,前往新封的兆祥府。
兆祥府,灯火璀璨,富丽堂皇,仆人卫兵都是京城最高级级别,段棠躺在轿子里,瞅都不瞅一眼,只是在展平告退前,迷迷糊糊了一句:“明日一早,备齐人马,去河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