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殿下……”顾北离开段棠，坐到对面，又凝视着他，“太子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加害于他，倒是殿下你，手握我师父锦囊不放，我应该对你动手才是，殿下你呢？”

“你草民一介，自以为做了西凉国的驸马，就能威胁到我？”段棠变了脸色，“我敬你有几分才气，才处处对你恭敬有加，你若非要蹬鼻子上脸，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段棠完，斜嘴一笑，紧盯顾北。

顾北见段棠出言不逊，却丝毫不露怯色，道：“殿下是想杀人灭口吗？”

段棠道：“杀人灭口的事我干的还少吗？”

顾北道：“殿下如此能耐，要我顾北做甚？纵你杀了太子，这北国的皇位未免就是你的！”

段棠冷笑一声：“难不成是你顾北的？”顾北“哈哈”一笑，道：“真若太子命丧你手，顾北敢打赌，皇帝的宝座，你连三都坐不稳！”

段棠怒火冲，这句话，北襄王对自己过何止一遍，不让我做皇帝，你生我做甚？不让我做皇帝，你赐什么九锡之礼？我一己之力，平定川南。太子做了什么？他不过是杀了两个兄弟罢了，南平王府的城门几丈高，他见识过吗？他能杀兄弟，我为何不能？

他直起身子，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向顾北道：“你走吧……我不强留，我俩都一样，彼此都很少真话，彼此也心知肚明，你瞧不上我，不帮我也罢，若你转身去帮太子，休怪我不讲情面，方才与你同行之人，那个女的，便是你的夫人吧，我遣人跟随，发现她进了乔烈府上，个中缘由，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对你，若你对我不利，她性命难保！”

罢做出送客的手势，顾北摇摇头，道：“殿下总算了一番真话，顾北心领了，告辞！”

罢出门。

“站住！”段棠在身后喝道。顾北转身看着他，只见他咧开嘴笑着，阳光灿烂，站在台阶上，张开双臂。“过来……”他弱弱地道。

顾北差点心软，脚步向前移动了两下，突然站住，他不能过去拥抱他，因为他知道，只要将他拥入怀中，自己所做的一切决定，都付诸东流了。

段棠无奈地放下手臂，俏皮地指着顾北，笑道：“你欠我一个拥抱哦！”罢转身回头，顾北瞧不见他的神情，只见他潇洒地挥手，朗声道：“你走吧……就算下人负我，我同样要做子！”

顾北惨然一笑，离开了兆祥府，直奔乔烈府上。那里，长缨和谢柄文还在心急火燎地等他。

火红的流苏，太过惹眼，背后的浪湖刀，威慑力十足。顾北就这样走在京城的街上，他突然发现，好多人似乎都认识自己，不对，应该是认识这流苏吧。

他来到一间酒肆，询问有无上等酒水。他欠乔烈一壶毒酒，这份人情，岂能不还？

“店家……上好的酒，打上五斤！”

“好嘞……客……”店家乐乐呵呵地照顾他，仰头一看，“客官”的“客”字愣是咬在喉里没吐出来。店家的眼神中透露出既欣喜又敬畏的感觉，望着顾北一动不动。

“五斤酒，麻烦您呐……”顾北展颜一笑，先掏出银子，置于柜台上，“酒钱不会少。”

“公……公子……”店家张口结舌，“远道而来，快请进。”

顾北心想：这店家如此热情，竟能看出我不是京城中人，当真会做生意呀！于是道：“我还有事，劳烦您再挑一个上好的酒囊，将酒灌入即可！”

店家闻言，规规矩矩地深施一礼，伸手将银子推于顾北怀郑转身进入里屋打酒。少时，店家出来，怀中抱着一个无比精致的酒囊，上面缀满了各色璀璨的宝石。

“这是本店最好的了”店家歉意地道，“还望公子笑纳。”顾北当下便明白了，这家酒肆定是长缨帮所属了，于是他接过酒囊，步入里堂。店家受宠若惊，紧随其后。

顾北挑了一张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公子想来点什么，尽管吩咐。”店家脸上堆满笑容。

“按火前辈以前的吧。”顾北道。店家点头下去。顾北摸了摸胸前的流苏，想起长缨曾在河界的街心亭里过，长缨帮赤、灰、白三色流苏，灰色主筹谋，白色主刑律，这赤色，主征战。想必之前这赤流苏的主人火长老，定是一位英姿飒爽，铁骨铮铮的豪气男儿，酒肆之中，大碗喝酒，杯盏之间，笑傲江湖，一醉下万古春，焉得书剑解红尘。

真遐想间，只见店家端来一盏白水，置于桌上。顾北笑了，颔首施礼，伸手请店家落座，店家慌忙摆手：“的站着就行，公子有事吩咐便是。”

顾北也不拘礼，端起盛着白水的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再来一碗！”顾北抹嘴，把碗递给店家，店家跑过去，快速地又端来一碗，顾北照理一饮而尽，店家还要去打，顾北伸手制止：“够了！”

罢，沉下脸来，盯着桌面出神。最是无味，白水清欢。最是难懂，江湖儿女。

店家见顾北凝神不语，俯身低声问道：“赤色流苏现身京城，莫不成大战将至？属下耳塞，竟未曾听闻。长老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顾北回过神来，摇摇头，缓缓道：“我就是路过打酒，不必风声鹤唳，酒钱还是收下吧。”着掏出一锭银子置于桌上，又道：“放出消息，明日午时，京城所有护法堂主舵主坛主之类，在此集会，我有要事相告。”

“在此？”店家吃了一惊，“未免太招摇吧”

“招摇一点又有何妨。”顾北心道：西河帮的秦元江，够招摇了吧，也未见他栽跟头。

“全听长老差遣！”店家应声道。

“哎哎哎称呼公子便是，我还不太习惯！”顾北提起酒囊，“给我一匹马！”

“好的长”店家忙捂住嘴，改口道，“好的，公子！”

顾北跨上马，径直前往乔烈府上，未到门口，远远瞧见乔烈府门口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在那里指指点点。顾北下马，来到围观的人群边，问一百姓道：“乔将军府上出事了？”

这茹点头，又摇头道：“唉怕是有人蓄意陷害乔将军啊。”

“怎么？”顾北心中一慌，关心长缨与谢柄文的去向，忙问道。

“是乔将军包庇陈元帅家眷，触了圣怒，被贬了职。”顾北拱了拱手，飞身上马，调转马头，又回到酒肆。

店家一瞧顾北来的急，忙躬身将顾北让进里屋。

“公子，出了何事？”

“打听一下，今早到乔烈府上拜访的一男一女现在何处，务必带来见我，我就在慈候。”顾北罢，见里屋摆满了大大的酒缸，酒气四溢，凌冽甘甜，忍不住抓起勺子舀了一勺，店家暗暗一笑，道：“公子稍等，属下这就前去安排，不出一个时辰，属下便能将此二人带来见公子！”

顾北心下折服于长缨帮如此雷厉风行的做事效率，偌大的京城，想要在一个时辰内找到两个素未谋面之人，何其艰难啊。

他见店家匆匆而出，复又舀了几勺酒饮下，来到柜台边里，吩咐几个二：“你们尽管忙活，不用管我，我替他看会柜台！”

二们只眨巴眼睛，不敢应声，顾北解下背后的浪湖刀，自顾自的趴在柜台上，伸手扒拉着算盘珠子，心里兀自盘算。

这时，有一桌客人吃罢喝罢，在二们的赔笑下，摸着肚皮起身出门，路过柜台，其中领头的一位大腹便便，衣着华丽的胖子侧脸瞅了一眼顾北，鼻子里“哼”了一声，径直朝门外走去。

“帐还没结呢！”顾北漫不经心地道。

胖子脚步一顿，尖声细语地道：“唷哪儿来的粉面书生，爷的银子，你怕是消受不起啊。”

“宫里的？”顾北淡淡一笑，“总共八两七钱！”

胖子一愣，嗤笑道：“明眼人啊既然你已经知道是宫里的了，还算的这么仔细？”

“陪你了三句话，一句十两，加起来共三十八两七钱。结账走人吧。”顾北笑着道，“莫让我再多一句，想必宫里的俸禄也不多，别让你破产了！”

“哟呵”胖子上前，肚子顶到柜台上，横着脸道，“今儿个吹的什么风，吹来个找死的主儿。”又朝身后几个瘦子道，“你们几个，挑这里值钱的家伙什儿，多砸几件，让他瞧瞧皇城脚下到底是谁了算。”

“哎唷”瘦子们刚转身准备动手，只听得胖子一声惨叫，再回头看时，胖子的颈上，已架着一柄三尺长的大刀。

“这些年，欠了不少酒钱吧，今日一并付清方能离开。”顾北道，手上稍稍用力，胖子已经瘫在霖上，抖抖簌簌从怀了掏出一锭黄橙橙的金子，嘴上却硬气的不行：“有刀是吧，金子给你，我倒要瞧瞧你怎么吃进去，怎么吐出来。”

“二，结账，送客！”顾北道，“想不到第一站柜台，竟来了个大主顾。以后常来啊！”

一个二看着这帮人三步一回头，一边瞪眼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走远，忙跑过来，对顾北低声道：“他们是皇后宫里的，得罪了可了不得啊，公子把金子给我，我赶紧陪不是去。”

“忙你的去，不打紧。”顾北对他道。二惴惴不安地走开。顾北又趴在柜台上拨拉算盘。

就在顾北昏昏欲睡的当儿，门外进来两位中年男女，女的似乎腿脚不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抬起拐杖指着顾北道：“愣着干嘛？还不去沏茶，银子少不了你的。”

顾北见她颇为跋扈，伸手按下她的拐杖，强装出一副笑脸：“沏茶有二呢，我只管收账。”

“哎哟，还挺横……老姐今日偏就相中你了，过来，陪老姐喝一杯！”瘸腿妇女罢，捡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见顾北站着没动，举着拐杖对中年男子道：“哥他不给我面子，哥你得替我出头！”中年男子望了一眼柜台上顾北的浪湖刀，面露难色。

“叫你去便去，愣着作甚？”瘸腿妇女怒喝一身，引得其他顾客皆把目光投向这桌。中年男子无奈，只好起身来到顾北身边，低声道：“公子，我这妹子自从腿伤以后，性情变得暴躁，还望公子大人大量，过去陪她喝一杯吧。”着，从袖了悄悄取出一块银子，回头一看瘸腿妇女没往这边看，忙塞到顾北手里，拍拍他的手，“拜托了”

罢又回到座上，安慰瘸腿妇女道：“妹子，那位公子同意了，他这就过来陪你喝酒。”瘸腿妇女瞥了一眼顾北，满意地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黄牙。

顾北见中年男子面露恳求之色，暗中朝他招手。心想：真是有意思的一对兄妹，毕竟银子都收了，我还是过去喝一杯吧。一念至此，顾北从柜台后走出来，来到他们桌边，坐于瘸腿妇女对面。

“二，上酒……磨磨唧唧，不想做生意了？”瘸腿妇女果然性子急烈。二暗暗叫苦：“刚走一帮难缠鬼，这又来了俩！”想归想，脚下并不含糊，双手抱来一坛子酒，拍开封泥，倒入三只碗中，嘴里笑着道：“二位客官还要点什么？”

“上好的下酒菜端出来就是，银子少不了！”瘸腿妇女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扯着嗓门道。

“好嘞二位稍等，菜马上就来！”

瘸腿妇女见顾北笑吟吟的瞧着她，便端起酒碗，呲牙笑道：“公子生的端正，正合老姐的胃口，来，姐敬公子一杯。”

顾北也端起碗，隔空一碰，仰头饮下。

“爽快！”瘸腿妇女叫道，“就连喝酒都喝到老姐的心坎上了。”着也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朝顾北亮了亮碗底，对中年男子道：“添酒啊！没见到公子的碗里空了吗？”

中年男子忙抱起酒坛，将顾北与瘸腿妇女面前的碗添满。

瘸腿妇女又道：“一碗酒下肚，咱们也就算相识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顾北！”顾北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