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公公一听,脸上泛起一股怒气,这股怒气却在顾北转身的一刹那,化成了落寞。
无尽的落寞。
这缕不听话的白发又垂下脸颊。他没有再将它们撩开,任由着随风飘摇。
他缓缓起身,依山拾级而上,在一座雕像前驻足,俯瞰整座“涅盘山”。
这是他此生最得意的杰作,凭借此山,他被冠以“朝堂圣人”之名。
世间无人能识破这座“涅盘山”的真面目,因为,“涅盘”二字,意味着重生,既已上山,绝无原路返回的可能,就算你手握数万雄兵,来到这里,也只能一头雾水,坐以待保
这是一张巨大的蛛网,贸然闯入者,只有一条路:死路。
北襄王看着眼前这幅巨大的蛛网图,询问兵部尚书汪俊考。
“朕以为,齐公公递来的这幅涅盘山要塞图,是存心要考考朕啊汪爱卿你以为如何?”
汪俊考上前,伏在案上,仔细地观察了片刻,躬身行礼道:“回皇上,这涅盘山,臣倒是去过一次,只是绘在这图纸上后,方觉其中之奥秘,当真深不可测啊皇上您瞧”
汪俊考提起衣袖,一边指向图纸,一边道:“这上山的三条主路,看似宽阔平坦,实则暗藏玄机。皇上再看这里,这一圈圈环绕着的螺线,看似越聚越,却永远无法达到中心,这个中心,正是皇上您的行宫所在。”
北襄王指着图纸的北方问道:“为何要在此处修一座太上老君的雕像,岂不是授人以标?”
“皇上再看,此图中共有二十一个黑点,每个黑点都是一座雕像,而每座雕像四周的树木、石桌、灯笼、径、甚至是卵石的分布,都与这座雕像一般无二此山共有灰色房舍两千两百间,平日里,只有家眷出入山间,种菜晒茶,采花煮酒。”
“拿那些罪臣、贼子、江湖浪客、市井流民呢?”北襄王沉声问道。
汪俊考颔首,将此图调转,原来这张图的背面另有玄机。
太极两仪,四象八卦,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分立八方,八方延伸二十四支。
汪俊考道:“皇上此二十四支,却在涅盘山内”
“哦”北襄王不解地问道:“如何在山内?”
汪俊考回道:“山上男丁,皆居于此二十四支内,也就是,他们在地底下”
“地底下?”北襄王离开书案,坐到龙椅之上,捡起龙椅边斜倚着的一柄玄铁剑,双手四指捏住剑刃,一道寒光映入眼眸,北襄王眼不眨眉不皱,问道:“你的意思是齐公公将他们全赶到地下去了,而在这涅盘山的地底下,已被掏空成了这幅形状?”
“回皇上,的确如此,每一座灰色房舍,都有一条暗道通往地下,而这些暗道,正是齐大人他的得意之作啊!”
北襄王“哈哈”一笑,道:“齐公公不愧是朝堂圣人啊,这等周密之心,世间罕有!”
汪俊考陪笑道:“皇上身边能有齐公公这般高人相助,下何愁不统?”
“棠儿那边可有消息?”北襄王平举玄铁剑,手上青筋顿时暴起。
汪俊考退于北襄王龙椅阶下,跪下回道:“禀皇上二皇子方才传来消息,经他在西凉王那里探听得知,京城眼下已经聚集了西凉探子数百众,其中罪臣欧阳岳、敬投林亦在其郑”
“无妨!”北襄王手臂一挥,剑声呼啸,惊地汪俊考连忙捂住双耳。
北襄王摇头笑道:“朕之弃臣,西凉王却如获至宝,敝帚自珍,可笑亦可悲啊,无妨无妨汪爱卿,你且放出话去,就朕龙体抱恙,朝中之事,暂由太子主持。”
“是,臣这就去安排!”汪俊考道。
“且慢!”北襄王喝住汪俊考,又道:“此事除了朕和你汪爱卿,不能有第三让知,倘若你走漏了风声,朕也不会杀你,涅盘山下的八卦阵,便是你的归宿啦。”
汪俊考听北襄王此言,登时冷汗涟涟,惶恐地道:“臣遵旨”
“还有,你还得让倪雄知道一事。”
“臣候旨”
“朕有心厉兵秣马,三军兵器更换为短刀弓弩朕想看看,他有何本事。”北襄王将手中玄铁剑掷于地上,“锃愣”一声。
“你告知倪雄,朕不喜这把玄铁剑,叫他再铸一把来。”
“臣领旨!”汪俊考缓缓退出大安殿,手中捧着这把沉重的玄铁剑,手心业已被汗湿透。
他知道,就这朝堂上的百十来人,哪个的性命不在北襄王的股掌之间?吏部尚书倪雄,近日来反复无常的姿态,终于要惹祸上身了。
“关刀局!”汪俊考冷哼了一声,自语道,“生意都做到皇上的头上来了,当真把自己的脑袋,太不当回事了。”
汪俊考走下长长的台阶,来到自己的文房前,这一排“虎豹文房”的门前,早已聚了不少人。
“汪大人”
率先问话的正是倪雄,“汪大人,皇上单独召见你,我等又不敢妄揣圣意,只得等汪大人你来了。”
汪俊考一脸悲伤,伸手挥退左右,将几位尚书召进文房内。
几人坐定后,汪俊考红着眼眶道:“诸位同僚啊,咱们的好日子要到头啦”
倪雄性子本来就急,大手一挥,指着汪俊考的鼻子叱问道:“汪大人,你休要卖关子!”
“皇上皇上龙体”汪俊考竟哽咽的不出话来。
“皇上皇上如何?”边上的王云已经翻身跪在地上,结结巴巴泣不成声。
“从今日起,暂由太子代理朝政”汪俊考缓缓道。
“你”倪雄豹目圆睁,怒道,“放屁!皇上春秋永固,怎突然就不行,老夫且去瞧瞧。”
倪雄直起身,刚要往外冲,一个身影拦住了他。
宰相戚楚先!
戚楚先拄着一根榆木拐杖,弯着腰先是一顿快要断气的咳嗽。
汪俊考连忙上前,轻轻拍打着戚楚先的后背。
待戚楚先的气喘匀了,他才缓缓道:“皇上有旨”
几位尚书连忙跪下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