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这才缓缓跪了下来,跪在戚楚先的身前,轻声说道:“晚辈未曾想到,北国居然有两位朝堂圣人……如此看来,皇上真是洪福齐天啊……”
北襄王微微一笑,不可置否,等了半晌才说道:“顾北,前来朕的身侧!”
“上去吧……皇上叫你呢……”戚楚先终于放下心来,拍了拍顾北的肩膀。
顾北起身,朝戚楚先说道:“戚相爷不怕我对皇上……”
“哈哈哈哈哈……”北襄王突然大笑了起来,说道,“独隐山人乃一代名士,他的弟子……朕还是有把握的……”
顾北于是向前走去,拾级而上。
看着顾北距离北襄王愈来愈近,不知为何,戚楚先的心突然揪了起来。
眼前这位少年,可是宜妃娘娘的后人啊,假如他已经查明了宜妃娘娘的死因,会不会真的对皇上下毒手?
北襄王面上带着微笑。
他已经是一位天命之年的老人了,或许早已将生死看淡。可是,这世间的人,只要屁股底下有一张宝座,谁又舍得挪窝呢?
北襄王自然不舍,因为他除了坐在这张龙椅上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顾北也许已经看淡了生死。
如若他未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怎会径直来到北襄王的龙椅之侧?可知大安殿内,皇帝周身方圆一丈,乃是禁区。
这是臣民的禁区,生命的禁区。
所以,北襄王示意顾北来自己身侧,只是要他靠近自己一丈而已。
北襄王想喝止,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顾北的脚步看似缓慢,然而,他从殿前三丈之遥,来到自己身侧,仅用了一呼一吸的时间。
戚楚先的担心没有错。
这个少年,他果然是有备而来。
顾北没有跪拜皇帝,而是伸手从靴子里摸出一支断箭。
“护……护驾!”戚楚先再也沉不住气了,当下放声大喊起来。乔烈推开沉重的门,举目望去,戚楚先扑倒在地上,面如死灰,喉咙里已经喊不出声音了。再望上看,北襄王双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皇帝身边的顾北,正伸出一只手,轻抚着北襄王的胸膛,嘴巴凑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
乔烈看着顾北,高声叫道:“二弟!”
顾北摆摆手,制止了乔烈,继续在北襄王耳边说道:“皇上……今日这大安殿之上,只有戚相爷和乔将军二人,顾北只有把话贴着皇上的耳朵说明了,说透了,往后啊,咱们之间方能坦诚相待。皇上若是觉得放不下面儿,非要杀了我顾北的话,我相信这大安殿还是能留下我的。”
“退下!”北襄王有气无力地朝戚楚先和乔烈喊道。
“皇上啊……”戚楚先跪在地上喊了一声,老泪纵横地说道,“顾北,独隐是如何教你的?你怎会如此糊涂啊,赶快给老夫下来,老夫愿意用自己的这条老命作保,求皇上饶你一命的啊……”
“二弟,你可千万不要胡来,弑君之罪,会遭千古唾弃的啊!”乔烈也苦口婆心的劝道。
“退下!”北襄王提高了音量喝道,“朕与他有话要说,你二人回避!”
“前辈……大哥……我顾北还不至于如此糊涂,请先到殿外稍候……”顾北朗声说道。
戚楚先与乔烈二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匆忙退出大安殿。
顾北见大殿内只剩下他与北襄王段泓二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箭矢置于北襄王面前的案上。跪在段泓身侧,轻声说道:“皇上受惊了,请皇上赐罪吧。”
谁知北襄王不但没有发怒,反而欠起身,抚摸着顾北的脑袋说道:“孩子……朕亏欠你的太多了啊,朕……朕没想到,你既然已经知晓你父亲的死,与朕有关,为何还要用此法,故意支走他人?”
顾北抬起头。
此时的他,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的眼神复杂而又深邃,神情凝重而又哀伤。
他慢慢说道:“皇上……我这般做法,实属无奈之举……普天之下,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皇上您了。时间紧迫,我只能与皇上说一件事。”
北襄王问道到:“你为何如此急迫?”
“乔将军与戚相很快率领禁军将大安殿团团围住……皇上,这件事,还请皇上与我说明:二皇子谋反,是否属实,朝堂之上,可有同党?”
北襄王重重地点了点头。
顾北接着问道:“皇上现如今还不好断定他的同党?”
北襄王又点了点。不等他发问,顾北又道:“皇上,既然如此,请皇上放心,我会倾尽全力,将此事化为乌有!还有,请皇上即日起,张文打榜,举天下之力,捉拿刺客顾北,三日后,举行立储大典,正式册立太子为北国储君!”
北襄王一把拉起顾北,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朕以为……你要挟朕,只为了你母亲之事……没想到,你心里挂牵的,却是朕的天下啊……”
顾北拍了拍北襄王的后背,轻声说道:“待我了结了此事,自会前来,听皇上一说究竟……”
二人相视一笑,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戚楚先与乔烈召集了皇城的半数禁军,铁桶般的围住了大安殿。
心中忐忑不安的乔烈,看到石阶上的刀痕之后,嘴角微微上扬,暗中长出了一口气。
浪湖刀不在,说明顾北已经离开了。
戚楚先冲进大安殿,气喘吁吁的他被气定神闲的北襄王狠狠瞪了一眼。
“皇上啊……那小子人呢?老臣真是大意了啊……”
北襄王冷冷说道:“要不是朕……算了,立刻着人全城通缉这个胆大妄为的刺客,一定要带活的回来,朕要亲自砍下他的头颅!”
等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张贴满顾北的半身画像之时,顾北的人已经到了昌城。
熟悉的街,熟悉的酒馆,熟悉的昌城知府府衙。
顾北没有走正门。
他围着高墙绕了半圈,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山里长大的孩子,看哪里都是平地。
顾北纵身一跃,已经悄无声息地落进了昌城府衙的院内。
院内,一个苍老的男人,在屋檐下席地而坐,手里拎着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