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忽而猛然冲到楚王爷面前，一把抢过圣旨。

不敢置信地看了好几遍，最终怒急攻心，白眼一翻，晕了。

“快，抬小姐回府！”

沈容一行匆匆离去，志得意满而来，却惨淡收场！

莫江水心惊，举止却沉稳，“张公公，陛下先前已有口谕，要将此府赏赐给莫家，不知为何圣心又变？”

先帝托梦的说辞，傻子都知道是虚的，他只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几日前下令将华家人驱逐出京，为什么今日突然反悔，准其留居！

还有御赐下来的匾，竟然不是华府，多了一个“秋”字皇姓，到底有何深意？

莫江水的疑惑，也是太多人的疑惑，而张公公显然不是个会解惑的人，笑道，“咱家岂敢揣测圣心，莫大公子问错人了。”

莫江水是聪明人，闻言就知道，他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张公公反问，“咱家有一事不明，还请莫大公子解惑。”

“公公直言。”

张公公眼神别有深意，“不知陛下何时给过莫家口谕？”

莫江水愕然，转瞬即逝，又笑了，“没有！是我年少轻狂，狐假虎威，请陛下降罪。”

莫江水先前其实没有说谎，口谕真的有，还是张公公来传的，但眼下他莫名否认，似是忘了。

多想一步，只能是陛下让他忘了。

既是陛下的意思，他们莫家不忘……也得忘！

张公公满意，不枉他方才进府再宣旨的心思，本意不想让莫大公子在大庭广众下失了颜面，奈何他执意要在外头宣读圣旨。

“咱家还要回宫复命，不可久待。”

“公公慢走。”

张公公带着忙活完的小太监离开。

莫江水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一转眼，就见华听兮站在烈日下，仰着头，直勾勾盯着挂上去的御赐牌匾。

莫江水脸色更难看，她心中怕不是又在如何得意！

他转头看向楚王爷，反讽道，“楚王爷好手段，华听兮犯下诛九族的大罪，还能让陛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宽恕华家，本公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王爷挺直腰背，啪地一下，将圣旨拍在胸口，正要说什么，蓦地响起华听兮的声音。

“莫倒霉，你羡慕了吗？我可以让我祖父认你当孙子！只要冠上‘华’姓，以后也能享受如此优待！”

楚王爷配合，说得语重心长，“华江水！来，叫声祖父听听！”

华听兮走过来，挽住他手臂，紧跟道，“来，也叫声妹妹听听。”

莫江水冷眼看着不要脸的祖孙俩，半晌憋出一句，“你们华家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令人作呕！”

骂完后，大步离开。

四周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

楚王爷一家子，端详了半天府门上的牌匾，除了华听兮外，都露出一副恍若做梦的神色。

华听兮道，“祖父，咱们姓华。”

“对。”

“那应该是华府！”

“不错。”

“你有没有觉得前面的‘秋’字很多余？”

“嗯？”

“我们扣了它吧！”

华听兮兴奋，跃跃欲试，该死的景龟孙，绝对居心叵测，把他的姓加在她的姓前面，分明是想压她一头！

“你敢！”

楚王爷暴喝，华听兮捂耳朵。

“陛下一番苦心，怎能被你作践！老子告诉你，若这匾有一丝不妥之处，就罚你每日擦一百遍！”

说完，大步走进府内，华听兮追在他身边，不依不饶，坚决不让那个秋字，在他们府的牌匾上嚣张！必须去掉！

……

王府大厅内。

楚王爷大刀阔斧地坐着，一碗一碗地喝水，华听兮还在喋喋不休，嗓子都要冒烟了，楚王爷就是不松口。

楚世子出来当老好人，倒了水给华听兮，“兮兮，天气热，多喝水，小心中了暑气。”

“还是小叔对我好。”

华听兮轻轻一笑，水眸盈盈，似有几分海阔天空的旷远，无声中流露出与生俱来的自信从容。

她一口干了。

楚世子不禁多看了她几眼，总觉得她有什么不一样，可再细看也并没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想着许是家逢变故，她长大了。

他与楚王爷说起正事，“父亲，今日的圣旨和牌匾……陛下倒底是何用意？”

华听兮捧着碗，黑亮的眼珠来回转，看完楚世子看楚王爷。

她也挺好奇的。

楚王爷脸上写满了困惑，语气颇为随便，“圣心难测，谁知道！”

“不过……”

楚王爷忽又话锋一转，卖起了关子，“陛下为何赐下秋华二字，我却知其背后深意！”

楚世子神色凝重，“请父亲明示。”

华听兮啃着碗边，倒像听听楚王爷能说出什么不靠谱的话来。

“秋华，乃菊花异名！陛下这是在暗赞我华家人品性高洁，淡泊名利，当为天下人之典范！”

华听兮惊呆了，嘴一松，空碗掉到桌子上，“祖父，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咱家人一惯嚣张跋扈，肆意妄为，会是……典范？你确定陛下这不是讽刺？”

楚王爷瞪她一眼，“你再说一遍！”

华听兮装怂，起身往外跑，“我去问问杜伯，今儿午膳吃什么！”

房门关上，华听兮不在，楚王爷和楚世子，都换了一副面孔，阴郁沉重。

为了不让华听兮跟着提心吊胆，他们两人心中再愁，面对她时也会故作轻松。

今日陛下突来的圣旨，还有奇怪的牌匾，都在他们意料之外，且毫无头绪。

楚世子提出了一个乐观的想法，“正如父亲孙言，秋华是指菊花，有清白之意……陛下是否已查明，当日兮兮在他酒水里下的真是巴豆，而不是要人命的毒药！”

下毒弑君这一重罪，原主其实是被人算计了，不过她也不算完全无辜，她确实想下巴豆，以发泄不满，因为当今陛下给五皇子指婚了，对象却不是她！

楚王爷缓缓颔首，“也不是没有可能……咳咳……”

他忽而捂住嘴，猛咳不止，指缝间流出大量的血，楚世子惊站起来，担心地扶住他，“爹，你怎么了！”

楚王爷脸色发白，“别声张，别让兮兮知道……”

……

皇宫。

秋宁皇下朝后，又留了几位阁臣到御书房议事，等忙完，已是正午。

帝寝殿内，秋宁皇坐在软榻上喝药，年近天命，因保养得宜，仍旧英武不凡，不输寻常人家春秋鼎盛的男儿。

半个多月前，他因华听兮作妖中了毒，伤还未养好，很容易疲累，却仍未放下政事。

张公公此时进来复命。

秋宁皇起身往内室走去，“知道了，下去，孤睡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