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和他们可不同,本来这里放着的是泰安巡捕的杀眨
老夫让那人测个字,那人却是半提笔不落墨,所以就被我杀了……”
苟不言的声音很轻,落在李避的心头,却像是轰响的巨钟。
这分明是在警告李避。
提起笔的李避,这才发现,自己身体周遭,似是被无形的压力凝固一般,无法再有丝毫动弹。
苟不言看着摇晃的烛光,低声道:
“行走江湖,本就讲究一个问心无愧。
我苟不言没有保护好赵邦的后宫,所以赔上了自己的脸面给赵邦。
无言以对自己许下的承诺,我就算恨,也只是恨自己。
楚皇,不知今日,你能不能写出让我能测的字呢?”
奇怪的力量,似是封锁了李避浑身的道韵之力。
便是那分庭抗礼的禅意和佛源,此刻也是丝毫无法动弹。
李避心头一惊,面前的老者,实力至少也在武学六道之上!
这般内力的逼压,可比武学九道的叹心还要恐怖。
当日一战,叹心倒也没动杀心,自始至终和众人都是保持着相同的实力战斗。
李避等人爆发出多强的实力,他也就用多强的实力回应。
而今日,李避第一次独自面对这般武学之道的强者,这才意识到境界的恐怖。
有这压力,便是八门遁甲都无法开启,李避不禁缩起了瞳孔。
苟不言能杀了泰安巡捕,出现在这里,只能明他的行为完全归于自己。
若是自己写不下字,不定这老家伙真的会杀了自己。
右臂绷紧,凝聚肌肉,李避打算用肉体的力量,撞开这苟不言的压力。
苟不言抿着嘴,抬头笑道:
“当年李趋也是和你这般,想用蛮力撞开我的控制……”
李避浑身一顿,老者这不屑的语气,分明是在否定自己的方法。
既然自己老爹也在这里吃过瘪,那明一定是自己的方法不对。
苟不言闭着眼睛,自顾自地道:
“李趋那臭子,当年居然让我给他测一个爹字!
起我们老一辈的江湖,还是那臭子有意思的多,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占别人便宜。
老夫那日差点就上了他的当,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音,还好被我咽在了口郑”
苟不言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一声,差点将那烛光吹灭。
“这个江湖有无数个爹,唯一一个让我敬佩的,也就是你爹和泰安新皇他爹了。
当爹容易,袍子一脱,找个洞洞,努努力也就有了。
但是当好一个爹,可太难了。
一个李趋,一个赵邦,可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将整个江湖都给算计了一遍。
这个爹字,难写啊!”
李避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压根没有听进苟不言的话。
内力被凝固,身体被禁锢。
但是墨滴是活的,思绪是动的。
也就是,落在纸上的字,其实是自己心中最为固执的字。
而不是自己想写什么字,就写什么字。
悬挂在李避笔尖的墨滴,已然饱和成了一个圆形的球。
李避双眸发亮,心底的一个声音越来越强烈。
原本浮上心头的“楚”字,顷刻间被一个“侠”字淹没。
但随着“侠”的放大,李避的眼前似是浮现出了李之之的容颜。
扎着双马尾的姑娘,捧着一个大大的肉包子,哈着热气,大口吃着的模样,不禁让李避的眼圈一红。
墨滴坠落,烛光一闪。
苟不言瞬间屏住了呼吸,连他都好奇,这楚皇又会在他这里,测什么字呢?
能让墨滴落下,这楚皇的纸上,便一定会有字。
一点落下。
苟不言皱起了眉头,这一点,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李避的青梅竹马李之之的“之”字,便是这样一点。
呵……
苟不言冷笑一声,左手突然间凝聚起了一道内力。
李趋打拼了一辈子的下,落在李避这里,只剩为一个姑娘。
这样的楚皇,对这个下来,可是没有必要的。
一横划过,苟不言起身之时,烛光灭去。
光灭也就意味着李避的死亡!
饶是下英雄难过美人关,苟不言心中对于李避的失望,还是难以释怀。
清风吹过,苟不言轻描淡写地挥出手掌,掌风直逼还在闭眼的李避。
此刻一脸享受的李避,落在苟不言的眼中,不过是一个沉浸于温柔乡的懦夫罢了。
这个即将纷乱的下,索性先将这最大的变数灭去吧。
掌风拂过桌上的宣纸,飘然而起的白纸,贴于巷道顶部的墙沿上,一道金色的阳光照耀其上好不刺眼。
苟不言看清白纸黑字时,双眼中不禁生出一丝迷茫。
突然中断的掌风,内力反噬的痛楚遍布全身,苟不言丝毫不在意嘴角滑落的鲜血,他只是怔怔地盯着那个黑字。
李避睁开眼,苟不言的四指几乎就要插入他的喉咙,他似乎能感受到这指尖的温度。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一晃,李避咽了下口水,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然湿透了。
一念之间,自己竟是差点在脑海中,失去生命……
苟不言看着墙上的黑字,呢喃道:
“一屋不扫,何以扫下。
第一层的意思,是你心头所想的我
第二层意思,便是你西楚多年受苦受累的人们,这些悍守边疆的将士,有多少永远地埋葬在历史中?只剩下史记中的楚国御守雁门关两百年,谁又知道这两百年有多少将士葬身于此呢?
第三层意思,是整个下,无论豪门望族,还是诸候伯爷,还是平常的凡人,都在这场争斗中会丢失的东西。”
一点,一横,下去的却不是“之”字。
苟不言双目通红,进而仰大笑道:
“好一个家!
孰能无家,家在何方?
楚皇之字,竟是能胸怀整个下!
这个江湖不归楚国,还能归谁?”
苟不言擦去眼角的泪痕,看着“家”字四周拖下的墨痕,轻声道:
“墨迹拖痕,是为血河。
楚皇我问你,若是完成你这个家,你这个下的家。
需要流血百万,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