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应该是什么样子？

李小男站在舞台侧面，望着眼前那虽不完美但挡不住肆意迸发的绚烂，听着耳边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声，李小男的心在狂跳，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对于青春，这一刻的李小男，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李小男很不喜欢李珊珊的推荐，她甚至怀疑李珊珊这么做的目的究竟为何。毕竟她长得不出众，身材也不好，也无法看出学过舞蹈的气质。虽然李小男在幼儿园时期确实专业学过舞蹈，并作为代表参加全市比赛，但是小学六年加初中三年的埋头学习，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繁华安慰她，“没事，你要是真的不想参加，就和夏清说一下吧？”

李小男已经低着脑袋在前面发呆好久了，繁华似乎有点不放心，趁着她往后面传作业本的时候，小声说到。

李小男似乎叹了一口气，肩膀更垮下去了一些。

季开一边转笔一边对繁华说，“以我对李小男的认识，她应该还是会参加，不过有你这句话，她应该就没事了。”

李小男回头白了季开一眼。这个学霸有时候真是讨厌，要不是看在老张罩着你的份上，真想打你一顿。

季开低头翻着作业本，又自言自语了一句，“打不过的，别想了。”

李小男瞄了他一眼，所以说学霸就是讨厌。

李姗姗请的外援第二天就来了，各方商定的结果是跳军旅舞蹈，体现军训成绩，积极向上，肯定能入选。

然后，夏清做主定了班上几个女生，并汇报给老张。一向对夏清爱护有加的老张很满意，提出的参演人员全部批准，并特批参演人员可以不用参加上午的广播操训练。

一群小女生很高兴，李小男很失落。她似乎已经有点习惯每次做转身运动的时候，“不经意”瞟一眼不远处的繁华。

“李小男！走吧，练习舞蹈吧！”

“李小男，快，出发！”

“李小男，你快点！”

“李小男，我们在练习室等你啊，你别再迟到了！”

“李小男你怎么又来大姨妈啦？前天不是刚好吗？”

“李小男！”

“李小男……”

时间过得很快，李小男每天都会被夏清准时提醒舞蹈练习，在她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的坚持下，进入了十二月。

节目评选场所定在学校的阶梯教室。

每个班的节目挨个儿上去，评选老师现场打分，然后确定节目的去留。据说对节目要求很严格，因为校方本身保留了其他年级的权威节目，所以并不怕文艺汇演那天没内容。李小男默默的想，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校方的手段真是可以了。

李小男她们的舞蹈，是军旅舞蹈，说白了就是几个小姑娘，穿着绿色军装，带着军帽，变变队，敬敬礼，属于素而红的那种节目。王磊带了几个男生在舞台下面当拉拉队，拉着横幅，吵吵嚷嚷，就差喊出“夏清夏清我爱你了”，然后理所当然，被保安撵了出去。

但是不得不说，夏清的战略眼光不错，这种节目很容易在“申报省重点文艺汇演”这样的场合占据优势，从校方领导们半光的脑袋频频点头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只是李小男不是很喜欢。

李小男有轻微的社恐，她不喜欢站在广庭大众之下，被聚光灯打着，然后被人评头论足。你评论就评论，至少别让她听到。

“你看你看，我觉得第一排左边那个很好看。”

“我也这么觉得，我觉得第三排中间那个也很好看。”

“我觉得右边第二个最好看！”

“这里怎么有个这么土的女生啊？”

“哪个？哪个？”

“第二排最右边那个。”

“还真是……”

而第二排最右边那个，就是李小男。面对这种直白的指指点点，李小男的自卑情绪又渐渐溢出来，恨不得立刻下场。她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败在夏清水汪汪大眼睛的攻势之下，更不明白这种把自己当猴耍给别人看的举动，意义何在。

节目结束，教室外面爆发了一阵热烈的鼓掌，保安把王磊众人撵的更远了一些，然后反锁上门。这下屋里除了演职人员再无外人。

李小男和夏清、王郡、李珊珊几个姑娘，坐到了台下，看其他节目演出。老张给她们竖了一个大拇指。

李小男觉得这个大拇指并不包括她，于是想站起来打算先离开。突然，一道五颜六色的追光，伴随着节奏分明的旋律，跳跃在舞台上，吸引了李小男的注意。一个剪着帅气短发，穿着宽宽大大黑色套头衫的女生，在前后6个身穿宽大黄色马甲的男生围绕下，两手交叉，背对着观众席站在舞台中间，。

前奏刚响起，四周便响起惊呼“是H.O.T的hope！！”

H.O.T是谁，李小男不知道，什么叫韩流，李小男也不懂。事实上她知道的明星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初中三年高强度的学习生活，她都快与这个青春脱离了。

当她第一次看到这种宽宽大大的帽衫，肥到快掉地上的垮裤，夸张的肢体动作，伴随着耳边节奏分明的歌曲，听不懂的歌词，李小男惊艳了，她问自己，李小男啊李小男，就在你埋着脑袋背那莫名其妙的政治历史的时候，你到底错过了什么啊。

然而很快，她就顾不上想别的了。因为此刻她满眼，满脑子，全都被舞台上那个女生释放的激情占据，几个人变换队形的样子似乎没有李小男他们的队列整齐，但透着的自由和洒脱，是谁也无法比拟的。明明舞台很简陋，灯光很简单，但是李小男却似乎看到了配合他们动作的各种五光十色，那个女生举手投足带着的自信，仿佛本身就是一个闪闪发光的明星。

李小男觉得全身血液都热起来了。她想，也许这才是青春该有的样子，张扬，骄傲，怒放，即便如烟火般转瞬即逝，也要在天空中璀璨出最耀眼的光芒。

李小男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这光芒照亮了。

傻乎乎没见过世面的李小男，全程张着大嘴，目瞪口呆的看着，没有说一句话，一直到身边的王郡戳了戳她的胳膊，李小男才回过神来。

所有节目表演结束，夏清被王磊劫走，说要给她庆功，王郡、徐亚婷、李小男一块儿回教室等结果。徐亚婷嘀嘀咕咕，我不喜欢H.O.T，我还是更喜欢谢霆锋。

李小男的脑子有点木，琢磨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谢霆锋，唱《谢谢你的爱1999》。

其实对于节目评选结果，李小男根本不关心，她只是对那个短发女生充满了好奇。王郡告诉她，这个女生也是高中才过来的，有人说她经常和外校打架，有人说她男朋友一天换一个，有人说她其实是个同性恋……

李小男有点感慨，原来当主角不是自己，跳出圈子来看，学生背后的议论原来是可以这么“丰富多彩”，精彩的都可以去写小说了。

一小时后结果出来了，短发女生的H.O.T，落选了。李小男她们的军旅舞蹈，入选了。再次证明了夏清在揣测圣意方面，很有一手。

大家很是高兴，一个个欢欣雀跃，而李小男却一直想着那支舞，那首歌，那个短发女生，总觉得很遗憾。

第二天，李小男上卫生间，路过年级老师的办公室，依稀听到一个女生的争论声。

“老师，为什么我们的节目不能上？”

“……”老师的声音小很多，李小男放慢了脚步。

“老师，我觉得我们这个舞蹈的立意没有问题，歌曲的名字就是希望，表达了我们青少年积极向上的心态，怎么会有问题呢？”

李小男轻声一步一步靠近办公室门口，她本来是没有偷听墙角的癖好，但是眼前这件事，她实在太好奇了。

老师似乎没有说话。

“老师，那如果我换了服装和动作，我们这个节目是不是就可以通过了？”

李小男站住了，她也很想听到老师给出的答案。她瞄了瞄四周，一步一步贴到办公室门口。

老师还是没有回答，李小男不知道是声音太小她没听见，还是老师压根就只是在思考。

李小男有点捉急。她猜屋里那个女生一定是短发，而且一定和她一样心急如焚。

“我可以帮你们协商一下。”

李小男听到了心里一叹，舒了一口气的感觉，她一边快步离开教师办公室一边不自觉的嘴角微扬。太好了，事情有转机了。

后来在正式演出前的几种排练场，她见到了改编后的舞蹈，从宽大的帽衫和快掉到地上的裤子变成了校服，动作也简单了很多，几个夸张动作都没了，并且将节目正式更名为“希望之舞”。

恩，也终于看到了指导老师欣慰的笑容。

李小男原以为，事情就这样了，等那些检查组的领导们往台下一坐，几个节目挨个儿上去一圈，这事儿就结束了。但是没想到，生活总是充满了各种戏剧性，不过也许只是因为青春无敌。

正式演出那天，军旅舞蹈和“希望之舞”一前一后，中间隔了一个朗诵，当李小男下台的时候，“希望之舞”正在候场。

李小男意外的发现准备上台的舞者们，此刻正在从一个大塑料袋里一件一件掏东西，而那个短发女生正在穿一件套头衫。由于化了妆，往脑袋上套东西显然很不方便，李小男便伸手帮她遮了一下。女生倒是不客气，伸手拉住李小男，“你别走，再帮我把裤子的腰用别针弄一下，我买不到能穿的肥大裤子，就把我弟的裤子偷拿来了。”

李小男这才发现，这些舞者的衣服又变回了大帽衫和掉胯裤，而且颜色更加离谱的五花八门，短发女生甚至将刘海挑染成了玫红色，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一边帮她的小蛮腰处理裤子，李小男一边叨叨，“姑娘，你这一招够狠啊，这是要把那些秃顶老头们气的炸毛了吧？”

短发女生扒拉扒拉枚红色的刘海，抿着嘴弯着眉，对她比了一个“V”型胜利手势。李小男忍着笑，握着拳头，对她轻声说，“加油！”

李小男没有随其他人一块儿到台下坐着看演出，而是偷偷站在舞台侧面的角落里，她很好奇台下的各位指导老师们，看到这群妖孽上场会是什么反应。

果然，太精彩了。

教导主任的脸都黑了，隔壁年级组长正在拼命抓为数不多的头发。

检查组的各位领导倒是显得淡定的多。

而台下的各位同学们，歌曲前奏一出现，就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而随着舞蹈进行，歌曲唱到最后一个合唱段落，舞台的女主角大步一个退后，几个男生迈步一字排开，胳膊挽着胳膊，做出这首歌的经典动作，左跨一步右跨一步，一手高一手低，转了一个圈。礼堂里像炸了锅一样的沸腾了，全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后排甚至站起来不少男生女生，挥舞着双手，跳着叫着。

青春，应该是什么样子？

李小男站在舞台侧面，望着眼前那虽不完美但挡不住肆意迸发的绚烂，听着耳边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声，她的心在狂跳，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甚至觉得，眼睛有点模糊。

对于青春，这一刻的李小男，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热情，美好，勇往直前，肆意洒脱，或许这才是她内心深处一直希望的青春该有的模样。

演出结束后，李小男回到家。

她站在镜子面前，想着今天让她久久无法忘记的那首歌、那个舞，不自觉一高一低举起手，仿着印象里的动作，转了个圈。

李小男觉得今天很幸福，因为她终于看到了青春的希望，那里，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