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结束，暑假并没有放假，继续上着课。看来一中是卯着劲要和二中拼个你死我活了。

放了两周暑假，李小男就再次背上小书包，无可奈何上学去。

至此，高三生活，正式拉开序幕。

打从上次接了老妈一个电话便着急忙慌的跑了后，何峻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李小男从没有留过何峻手机号码，突然发现，如果何峻不来找自己，她根本联系不到对方。

憋了几天的李小男，终于没忍住，找到了王磊。

王磊有点意外，“这么重要的事儿他没告诉你？何峻要出国了啊！他最近忙忙叨叨就在准备这个事儿呢！”

“把他电话号码给我。”

“不是吧？搞半天你连他电话号码都没有？”

李小男苦笑了一下，“可能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甚至连电话号码也没给我。”

“我觉得，他没告诉你，肯定有他的原因。”

“所以我想问问他。”

放学路上，李小男找了一个IC磁卡电话亭，拨通了何峻的手机号，结果电话里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稍后会短信通知。

李小男有点失落。她也不知道这么着急一定要给对方打电话问清楚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听说他就要这么悄无声息的跑出国，心里有点不舒服。伤心吗？也不完全是。愤怒吗？好像也没有多少。但是，就是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咣当一下强行进入她的生活，然后又跟鬼子进村似的扫荡了一遍，现在又打算偷偷摸摸的撤离，李小男觉得被耍了。但是转念又一想，可能，自己在人家心里连朋友都不是吧，所以觉得不需要告诉她。李小男自嘲的笑了笑，这才发觉电话听筒已经举了很久，电话那头已经是嘟嘟的声音了。

算了。她李小男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先吃饭，准备晚上的补习班。

真是进入高三不一样了，补习班上今天多了好多新面孔。化学补习班的老师是一个有点谢顶的老头儿，据说曾是高考出题老师之一，押题非常准，但是也是出了名的严厉。

此刻，前方小黑板正在龙飞凤舞的列举着高考中极易出现的氧化还原反应化学方程式，李小男收到老秦偷偷递过来的一张小纸条，“我听说张彦军老妈到学校来了，好像是知道谈恋爱的事儿，到学校找老师来了。”

李小男把纸条收起来，没打算回。于是老秦不依不饶的继续传了一张，“你咋这么淡定？他俩要是分了，你就有机会啦！”

这时候前方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咳”声。

李小男赶紧把纸条收了起来。

放学的时候，老秦凑到李小男旁边，“你咋想的？”

“我想什么？刚才要被抓到，又得一通批！这个老师最讨厌传纸条你又不是不知道！”

“艾玛！因为我实在太想告诉你这个消息了！等不及啊！”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精力管这个呢啊，你那个马文雅追的咋样？人家不是也有对象？”

说到这个，老秦明显更加激动了，“他俩分了！我准备下手了！”

李小男看着老秦摩拳擦掌的土匪样就忍不住学着东北话吐槽，“还下手？咋滴？你准备把人敲蒙了直接扛回家啊？”

“哈哈哈李小男，你咋这么逗捏？”

“跟你在一起学坏了呗！”

“你别关顾着学坏啊，今天发的习题卷咋办啊？发了嫩多，咋写得完啊！”

“唉，那也得写啊，能咋办啊。”

“要不你写，写完了我抄？”

“滚犊子！”

事实上，李小男并不觉得老张知道了会怎样，按照李小男对老张的认识，他其实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对于很多老师极力歼灭的“早恋”问题，他通常会用很温和的方式协调，有时候甚至会放任学生自己处理。李小男因为繁华情绪低落的时候，老张非但没责怪，还明里暗里的安慰她。

然而这次，李小男好像想错了。

原来张彦军家里挺有背景的，她妈一来学校，直接是校长接待，据说老张直接被抓到校长室一顿臭骂。所以第二天英语课刚结束，老张一脸黑的在后门对着繁华说，“繁华！明天把你家长叫来！”转身要走的时候，又补了一句，“周五下午全班开家长会，回家都通知爸妈。”

瞬间，班里所有目光都集中到繁华身上，有同情，有愤怒，有幸灾乐祸，有同仇敌忾，还有一部分兔死狐悲的伤感，就像一束五光十色的聚光灯聚在他身上。

贾晓璐叹口气，“唉，估计要有很多人恨死他了。”

李小男想起上次和吴迪的聊天，偷偷撇了一眼贾晓璐和吕仲贤，看到对方一切如常的表情，稍稍放了心。

李小男有点庆幸的点点头，嗯，得亏何峻最近人间蒸发没来找她，要不然有些事儿真没法解释。

看来这事儿，还真闹大了。

初中的时候，李小男有三怕：家长会、体育课、检查视力，尤其害怕家长会。可能是由于偏科严重，每次家长会李妈总是会被单独扣留下来，然后几个老师轮番上阵苦口婆心，赶上那会儿李妈工作忙，李爸事业不太顺，所以家长会后，李小男免不了要面对李妈满肚子的狂躁，虽然很少动手，但是各种语言暴力是免不了的。加上本身就在青春敏感期，学校生活又不是多幸福，导致每次家长会前后，李小男都会做噩梦。梦里李妈狂化成巨兽，对着她露出尖尖的牙齿，怒吼道，“你笨成这样！怎么不去死啊！”

不能怪李妈，那个年代的父母通病，因为那时候没人知道青春期是什么，青少年教育是做什么的。家长们往往觉得，你是学生，学生就是要学习。你能有什么烦恼？好好学习就是你活着唯一要做的事情！可能这种三四线的小城市，不像北京上海那样的一线城市，可以各种加分项，在这儿想出头，就得闭着眼睛拼命学。所以家长们压力大，孩子们压力更大。

好在高二便进行了文理分班，李小男的总分和名次直线上升。李妈觉得开家长会也有面子了很多，回家后对李小男也和颜悦色了很多，所以李小男家长会前的噩梦，也少了很多。

李小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了看繁华，他皱着眉头没有吭声。老张也没准备收到繁华的回复，但他知道，这事儿他不敢不答应。

老张其实的确不反对“早恋”问题，他也是从学生过来的，知道这种事儿，得顺着捋，越是强硬，越是出问题。但是张妈确实在本市有一定背景，这次申报省重点还有她一份功劳，也确实得罪不起。

老张扭扭脚踝，还是年轻，早知道昨晚从校长室出来就不踹墙了，没想到扭的这么严重。一边琢磨，一边有点坡的往年级组长办公室走去。

放学的时候，李小男一步一步的挪到繁华面前。其实她并不喜欢管别人私事儿，尤其还是繁华和他女朋友之间的事儿。但是作为“朋友”，她有觉得有义务帮着疏导心理。

李小男，承认吧，担心就是担心，哪儿那么多理由。

“繁华？”

“我没事。”繁华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回答。

“哦。”

“……分不分手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啊？”

“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在一起也是互相勉强。”

“啊。”

繁华终于停下了收拾书包的动作，抬头看了李小男一眼，“你说相声呢？”

“那我应该说……去你的吧？”

“去你的吧！”

两天后，家长会如期进行。这两天繁华虽然有点低落，但也不至于很严重，偶尔还是会和大家说说笑笑。

李妈从家长会回来后，先是传达了学校一再重申的规章制度——好好学习不准早恋；转达了老张对于学校要求的贯彻落实——加强管控重点监督；最后提出了李小男今后的行为方针——

一、自查自纠，发现问题及时改正，没有问题提高认识，防微杜渐；

二、不许随便打电话，也不准随便接电话。如有要事，电话时间眼严格控制；

三、晚自习和补习班结束后，爸妈来接你，不要同学送了，如果爸妈没来得及，你就让老秦送。

“你们不担心我和老秦有什么吗？”

“其实换谁我们都不担心，因为就你那个没开窍的脑子，估计也不太可能有早恋问题。我们只是觉得老秦起码看着就单纯靠谱，比较安全。”

李小男有点哭笑不得，这是骂我还是骂老秦呢？

轰轰烈烈的“早恋”整风大运动，开的突然，结束的也悄无声息。在李小男认识范围内，好像除了繁华作为典型被叫家长严肃处理了以外，其他小情侣们只是被提醒了一下，也并没有进一步情况了。

“收敛一点儿，别耽误学习。”

这是老张的原话。

李小男真心觉得，老张其实挺在乎他们的。

高三果然名不虚传，同学之间聊天内容不再是插科打屁，围绕习题考试的越来越多。学霸季开依然保持领先优势，老张说他只要维持住这个状态，明年高考清华北大没问题。

老秦不知道怎么突然得到老张的青睐，专门把他安排到了季开身边督促学习。说来也神奇，他真的一改往日稀稀拉拉得过且过的样子，发愤图强起来。

李小男私底下问老秦怎么就突然开窍，愿意学习了？

老秦说，马文雅说了，想考财经大学，如果他也考得上，她就跟他在一起。

李妈说的话没错，老秦确实是个单纯老实的人。

而李小男呢，被周围氛围感染着，也不得不再加把劲好好用功。流行音乐的磁带基本都收起来了，随身听里放的都是英语听力练习。睡觉也越来越晚了，12点前基本没睡过，天没亮又要准备起床去学校上早自习。

不管是繁华，还是何峻，都只能先靠边站了。孰轻孰重，李小男还是拎的清的。

可是有些事儿吧，真不是你不听，就没人告诉你的。

这天晚自习前，王磊在往校门门口涌动觅食的茫茫人群中，准确无误的抓到了李小男。

“李小男你知道吗？张彦君爸妈到何峻家里做客，何峻有意透露张彦君拒绝了他，并和一个穷小子谈恋爱了。张爸张妈绝的面子上跟过不去，把张彦君关了禁闭三天！”

“哦。”

“你说他到底想什么呢？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王磊，你记得不记得，你和我说过，何峻可能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所以呢？”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他真正喜欢的人，就是张彦军。”

“我靠！我怎么没想到？”

“我也是最近做题做多了，思路估计被打开了吧。哈哈哈！”

王磊突然戚戚然的点点头，“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知识就是力量。”

李小男深深叹口气，摸摸酸硬的后脖子，张彦军，张彦军，张彦军到底长啥样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