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日子过的很快，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裹的越来越多，眼看着就快到年底了，这是中学时代，最后一个冬天。

可能是天气越来越冷，可能是被环境中总弥漫着的即将远赴战场的气氛影响，也可能和何峻的离开有关，最近，李小男心里有种悲壮的情绪在蔓延。悲壮的久了，李小男竟然觉得自己有种慈悲天下的感觉，看着小情侣一对儿一对儿，便想“毕业即是离别，现在越是甜蜜将来越是痛苦”；看到几个人欢乐的坐在一起聊天，觉得“人生无常，能在一起多聊一天都是幸福”；看到别人抱着各种小吃零食大吃特吃，琢磨“能吃是福，如果远赴他乡，可能想吃都吃不到了。”……

贾晓璐说，“你这不是慈悲天下，你是消极厌世！”

李小男专注的看着贾晓璐一会儿，又回头看看一脸懵逼的吕仲贤，“阿弥陀佛，施主，好聚好散。”

贾晓璐一个暴栗敲在李小男脑袋上，“你要疯啊！胡说八道什么呢？”

吴迪这时候刚回到座位上，没打算参与到对李小男的声讨上，“我刚才路过老张办公室，听到一个消息，‘非典’你们听说了吗？”

贾晓璐点点头，“最近新闻在报道呢，不过说是广东那边啊！怎么了？我们这儿也有了？”

四个人的脑袋不自觉凑到一块儿，紧张兮兮。

吴迪压低了声音说，“我听老张他们几个老师的讨论，说是周边的省市已经出现了。我猜测要不了多久，我们学校也会和其他地方的学校一样——封校！”

“切！”其他三人一哄而散。

吕仲贤一脸嫌弃的看着吴迪，“你似不似傻？我们学校又没有食堂，又没有宿舍，封校干啥？大家一块儿打地铺吗？”

吴迪反应过来了，“哦也是。”

贾晓璐说，“我估计真要是非典来了，我们大概会放假回家。”

另外三人很有一致性的点点头，“但愿如此。”

非典的蔓延比每个人想的都要快，当周边城市出现非典疫情的刹那，李小男生活的这个三线城市，就已经开始出现了恐慌。恐慌带来的除了精神上的紧张，还有四起的谣言。

李妈已经第二次去买盐没买到了。

据说所有的大小超市都已经断货，甚至与盐相关的东西也被抢购一空，据说黑市甚至炒到上百元一小袋，炙手可热的程度仅次于板蓝根。

李妈抱怨道，“得亏之前发福利的时候，多发了几袋儿，要不然连做菜吃饭都困难。”

除了盐被疯抢，醋也未免于难，不知道谁提醒说，熏醋可以杀菌，于是家家又开始喷醋水，白醋黑醋香醋米醋老陈醋，李小男觉得马路上似乎都可以看到醋挥发后泛着的白烟，交错闪现出日渐稀少的路人，戴着白口罩，紧锁眉头，宛如世界末日。

而如李小男他们的期待，学校通知将提前放寒假，提前“三天”，期末考试延迟到下半学期开学后，和高考前第一次模拟考试合并。

贾晓璐预言准确，很是得意。吕仲贤泼冷水，“提前三天也能叫预言准确啊？”

“废话！关键是考试延迟了！至少我们能过个好年了！而且总比吴迪说要封校来的靠谱。”

“他本来就傻。”

“说的也是。”

李小男插了一句话，“我说，你俩不吵架了？两口子终于开始一致对外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滚！谁两口子！”

就在李小男修生养性翘首以盼学校早早放假时，有人来给李小男换换心情了。繁华突然拦住准备放学回家的李小男，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我有事儿问你，我送你回家！”

“你不管张彦军？”

“没事，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她不会介意的。”

哥们你个大头鬼！李小男觉得繁华是这个世界上最会戳心窝子说话的人。

“我去补习。”

“我送你过去！”

“别，我怕你家那位回头找我麻烦。”

“你废什么话啊！”

结果李小男，还是老老实实的和繁华一块儿放学了。一边走，李小男一边心里直嘀咕，估计王珺知道后，又要对李小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了。

两个人一左一右，走在路上，影子拉的长长的，似曾相识。

李小男想啊想啊，上次两人一块儿放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好像是高一快结束，文理分班的时候。那会儿，和繁华认识了大半年，朦朦胧胧就觉得似乎很在意他。记得那会儿他走在身边，李小男都尴尬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那会儿他不认识张彦军，她也没见过何峻。

那会儿的日子，多好啊。

虽然现在的李小男，面对繁华时的感觉已经变了很多，里面有点不舍，有点难过，有点坦然，又有点心酸，为自己心酸，反正挺复杂。但是还是免不了心绪难平。

“你找我干嘛？”李小男清了清嗓子，终究还是开了口。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

“最好快点说，我最近因为何峻的事情闹情绪呢，别回头再把你给怼着了。”

“……你跟何峻到底什么关系？”

“这就是你要问的问题？我以为你并不在意这个事儿呢。”李小男很意外的看看繁华。

“不是！当然不是！开什么玩笑，我在意这个干什么？”

“……你确定你没心虚？”

“我心虚个球啊。哎对了，前不久的圣诞节，何峻没给你寄礼物？”

李小男摇摇头，“他和咱们有时差，网上每次都是互相留言，他最近好像很忙，留言的次数也非常少。上次我过生日的时候，我跟他说过，我不喜欢收礼物，所以他肯定不会送的。”

“哦，看来你们还是有联系的啊。对了，你上上个月过生日，我本来也想送你个礼物的，但是想，以你的性子可能不会愿意收，就没送。”

“恩，你做的对。”

繁华低着头苦笑了一下，这个傻姑娘，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包装着蝴蝶结的礼品盒，在它的主人在看到何峻出现的一刹那，就被随手扔在了学校门口的垃圾桶里。虽然繁华到现在也不愿意去想这么做的原因。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哦，其实这事儿吧……挺不好意思说的，就是……张彦军也要过生日了，我不知道要送什么……所以……”

是啊，李小男自我解嘲的笑了笑，他根本不可能因为在意何峻的事情来找他，如果在意，也是因为张彦军。

“我就说嘛，张彦军的事情是第一位，让你这么着急把我请出马，肯定是遇到特别棘手的问题啦。”

“是是是，你最聪明，你最了解我！快点，帮我想想，送她什么？我女性朋友少，实在不知道现在小女生都喜欢什么。”

“你傻啊，只要你送的她都会喜欢的吧。况且她家也不缺钱，你表明心意就够了吧。”

“前段时间因为学校严打，我和她差点儿分手，所以我一定要认真送个礼物给她。咦，你的手表很漂亮，在哪里买的？”

李小男觉得心里有点涩涩的感觉，“咳，前段时间有亲戚到海边旅游，觉得挺特别的就送给我了。”贝壳和各种亮晶晶的小珠子穿的手表带，粉色的表盘，里面有各种亮晶晶的小石子。

“挺好看的，不知道本地哪儿有的卖。”

哪儿有的卖？还能哪儿有的卖？半年后马云才创办淘宝网，两年后刘强东才创办“京东多媒体网”，什么B2B，B2C是什么鬼听都没听过，外地的东西，除了本人跑去买，还能有什么招？

当然了，以上这些东西李小男并不知道，李小男只是听明白了，他有兴趣，想送给他的心上人。

她摘下手腕上刚带了一两天的手表，递到繁华面前，“你要喜欢，就拿去吧，挺新的，保证看不出来。”

繁华看了李小男一眼，没接。”别闹了，我哪儿能拿你的东西送她啊？“

李小男突然有点有点难过，为自己感到心酸。李小男啊李小男，之前还笑话何峻不懂喜欢，说人家心里有谁还死不认账，你自己呢？繁华的要求，你倒是有点骨气，拒绝一个试试啊！关键是，不管你做了什么，又有什么用？你看看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你的东西，你也不长长脑子，人家凭什么要拿你旧的东西送自己女朋友？

李小男有点尴尬的收回手，“我开玩笑了，哈哈，你别介意。我知道你看不上。”

繁华看着她，“李小男，你是不是有病啊？”

李小男心里很难受，看来我真TM有病啊。

这一刻的李小男，突然又想起了何峻，觉得心里堵得慌。

不知道是不是李小男这次的想念真的很彻底，第二天一早，李小男就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在学校传达室收到一个国际包裹，地址是美国加州，寄件人，何峻。李小男突然鼻子有点酸，这家伙，是算准了她不会寄国际快递，没办法退回吗？

盒子里是一部摩托罗拉手机，外壳可以推动旋转，型号写着V70。李小男拿出盒子里的一张卡片，上面留着何峻龙飞凤舞的笔记，“小南，我没从美国邮寄过包裹，不知道情况，如果晚到了，你不要介意。Merry Christmas!办好了卡，记得把手机号在网上发给我。”

何峻，你TM也有病啊。

李小男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