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人都向门外看去,看到漫天雪花轻轻飘落,寒风袭来,雪花被吹进草庙里,落在正对门口的三人身上。
如今已是什么也听不见的画师丹青欣赏着眼前的画,他开口说道:“朱弦,今年的雪,我不能为你留下来了!”
“没关系,我也不能为你在雪中起舞了。”朱弦她看不见雪,却依旧笑的很甜,她也知道自己的回答丹青听不见。
这波恩爱秀的在场其他几人猝不及防,纷纷从美丽的雪景中回过神,看着这一对恋人。男子阴柔俊美,女子温雅美丽,可以说的上是一对神仙眷侣。恰好,男子耳聋,女子目盲,又可以说的上是天作之合,可为何这对恋人又那么的让人心疼呢?
正如琴师朱弦所说,她是个瞎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看看她喜欢的男人,再看看他为自己画的画,而偏偏他又是个聋子,听不见她说爱他,也听不见她为自己弹的琴。
这场大雪下了一整天,将绿色的山林装饰成雪白。原本争锋相对的两路人,如今躺的躺,坐的坐,在简陋的草庙里靠着火喝着野菜汤吃着肉。野菜是之前宁息带着宁渟漫山遍野挖回来的,特意晒干了以备过冬。肉也是之前打回来的猎物储藏晾晒保存下来的。
说来,之前左农与琴师朱弦在草庙后面的一座山上打的天翻地覆,还伤了不少无辜的小动物,另外还有那片区域的山大王的尸体——巨狼,后来都被宁息和左农捡了回来。
在宁息拿着紫陌剖开巨狼清理内脏的时候,还捡到了一个冒着幽幽绿光的东西,左农说这只巨狼之所以能与和尚打成平手,是因为巨狼在这山里也修到了四品的境界,距离化为人形还差一个境界,所以他体内是有灵元的,而这灵元是妖修炼多年之后体内形成的结晶,经过术士炼化后可以服用提升修为。
宁息也问过,为何不能直接服用?左农给出的回复是每个生灵的脾性体格不同,狼嗜血,所以狼妖体内的灵元直接服用后,也会导致服用过的人杀戮心增重,严重一些的甚至会被灵元反噬,产生一些怪异的举动,比如月圆之夜跑到屋顶上嚎叫之类的,又或者四肢趴在地上像动物一样行走。
听完左农的话,宁息只好默默将这颗灵元收起来,只能继续每日修习《灵字诀》提升修为,自从画师丹青来的那日,宁息在草庙门口随意坐下开始感知后,他发现自己找到了感觉,这几日也越来越顺畅,很容易便进入了状态。
那种感觉很奇特,最初是只有万物的声音,鸟鸣,风吹,日照……,后来渐渐的宁息开始能感知到树叶随风的颤栗,泥土里蚯蚓的扭动,这不是他听到的,但就是知道。《灵字诀》上说这种状态就是在纳灵,天地间的灵气已经在缓缓进入他的体内。
“有东西在动。”因为听不见,一直沉默了几天的画师丹青突然幽幽开口。
琴师朱弦总是很期待她的爱人说话,哪怕她清楚自己的回应他是听不见的,“是什么?”
丹青竟然回应了,他说:“不知道,像风,却又不是风,都在左边汇聚。”
“你能听到了?”和尚表现的比琴师朱弦还要开心,他连忙从宁息和宁渟旁边跑过来。
朱弦浅浅的笑,“你已经慢慢恢复了,真好。”
“打扰我睡觉了。”左农不耐烦的拉长了声音喊道。
可是,没有人理会左农,现在他们三个都躺在草堆上不能动,谁也奈何不了谁,也闹不出之前那般开云裂地的动静。
“你刚刚说的像风不是风的东西是什么?”和尚抬手在画师丹青四周摇晃,想要去触摸什么无形的东西一样,最后什么也没碰到,他只好问:“为什么我看不见摸不着?”
丹青的头侧向一侧,看着琴师朱弦绝美的面容,心不在焉的回答和尚:“不是用看的,也不是用摸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懂得画画的聋子,生来就细致入微到能感觉一些常人感觉不到的东西。”丹青看见琴师弯起的嘴角,他也笑了。
“噢,你的左边是宁息和宁渟。”和尚摸自己的光头,他的见识让他的思维也没那么的活跃,他更多的时候是在按照师傅教他的奇怪佛理来为人处世。
“原来如此!”丹青开始将视线从朱弦的侧脸上移开,看向那对兄妹,“上次也是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感受到了那种东西。”
“他们很好!”朱弦突然说道:“我与你本可以直接死在男孩那把锋利的短剑之下,可他们却救了我们。”
丹青收回视线,他看着他心爱的女人。他因为耳聋,所以学了画,因为画是没有声音的,他为她画了很多画,可她一副也看不到。身为上三品的高手,他们能感知四周的动静,他这个聋子甚至能通过辨识别人说话时的气息变化而判断别人说的是什么,可他听不见她的琴,而她看不见自己为她作的画。
他爱她,所以想为他治好眼睛,他爱她,所以满足她的所有要求,他回答道:“好,我明白了!”
两个月后,大年夜,山里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草庙里的燃起了熊熊的篝火,劈啪作响,上面烤着一只体型巨大肥硕的烤全狼,六人围炉而坐。
三个受伤的人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都已痊愈,最先好起来的是画师丹青,之后是琴师朱弦,最后才是左农,为此左农一直有些不甘心,他总觉得以自己的实力,以一挑二打伤了两个境界略高于自己的高手是理所当然,受伤轻一些好的快一些也该是理所当然。
不过丹青和朱弦身体恢复之后并没有对左农动手,更没有出手伤害宁息三人,而是在这里住了下来,他们说,想过完年再走。
宁息和宁渟这才想起来还有过年这回事,以前都是他们连个和父亲一起过年,家里也是烧起柴火,柴火上挂上一个陶罐,里面炖的香喷喷的野味儿,再泡上一些白菜萝卜,听着宁渟叽叽喳喳说着宁息的糗事,父亲宁愿在一旁哈哈大笑,开心的像个孩子。
今夜是六个人一起过年,气氛却有些凝重。和尚从不知年为何物,也不知该如何过年。左农远离家乡想必这些年来也无处过年,此时肚子里的酒虫作祟,正摇摇欲睡。画师丹青与琴师朱弦两月前还与其余几人大动干戈,故而更像是外来客,与他们格格不入。宁息与宁渟则是开始想念父亲了,实在无心说些什么。
琴师朱弦忽然拿出自己的古琴,将断裂的琴弦重新拉上了,双手按压在琴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