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息身上穿的还是那套书院分发的那套青色衣衫,此时已经是破烂不堪,但这套衣衫与寻常衣服最大的不同便是衣领处是翻领,而僧衣是不会有翻领的样式。
那络腮胡汉子一定是看到他穿的不是僧衣,但好在他后来的解释让络腮胡汉子以为他只是个贫穷的游方和尚。有的游方和尚穿着如乞丐,甚至还有些衣不蔽体的,所以遇到一个穿翻领服饰的游方和尚也就见怪不怪了。
宁息没有多做逗留,他立即转身折返。宁渟远远地看着自己在寒风中冻得哆哆嗦嗦的弟弟,心中心痛的紧,赶忙小跑着迎上给宁息披挂上兽皮,握着弟弟通红的双手,哈气揉搓暖手。
“姐,我问到了,沿着小路继续往东走,会有一条进山的小道,天黑之前我们就能看到村子。”宁息冻僵的双手在姐姐的揉搓下终于开始慢慢回血变暖,有了知觉。
“嗯。”
“可是,那人说村子里不干净。”宁息继续说。
看到姐姐抬起头来,疑惑的大眼睛,宁息说道:“可能是闹鬼。”
宁渟神色忽然紧张起来,似嗔怪宁息,又像是自我安慰的说道:“胡说,这世上哪有鬼。”
左农忽然走上前,左拥右抱的搂住宁息和宁渟的腰。宁渟惊叫的想要挣脱,却只听见左农冷冷问道:“你确定?”
宁渟立马安静下来,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左农的右臂。因为他们此时已经是双脚不着地,被左农一手一个搂着腰飞掠。
左农好似全力碰跑,却是一步少则五六十丈,多则百丈,每次脚尖落在积雪表面,都要震的积雪四散开来,他每次落足都充满了力量,不论是这一步落在地上,落在树梢还是落在一颗飘在空中迎风飞舞的雪花上,都带着溃散一切的力量,让地上的积雪四散,让参天大树颤栗,让轻盈飞舞带的雪花粉碎成更小的碎片。
几个起落,他们便来到一处山顶。左农放下宁息和宁渟说道:“那里就是你们的村子吧?”
左农虽然在红山村住过一段时间,但从未看过村子的全貌,几乎一直都在宁息家和家门口活动。
宁息和宁渟站在山顶眺望,遥遥可见那座断山,断山旁的小屋离群索居,与小屋隔了几亩田地的地方坐落着密集的房屋,鳞次栉比。远远看去,那断山边的小屋像是个被排挤的小孩,孤独凄凉。
左农看着那了无人烟的村庄,微微皱了下眉头,欲言又止。
宁息和宁渟急不可耐的想要往村子的方向跑去,可宁渟刚走出没几步,便在山坡上滑倒,险些滚落下去,好在跟在身后的宁息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姐姐宁渟,另一只手扯住了左农早就破烂不堪的衣衫。
宁息拉住了宁渟,左农的衣衫也彻底被撕烂。左农身上穿的一只是那件早已分辨不清实际颜色的破烂衣服,领口部分敞开露出健硕的胸肌和中间那条让人不忍直视的沟壑,用宁渟的话说就是风骚。
不过左农丝毫不在意这些,即便如此寒冷的冬季,他也是穿着这件单薄的勉强衬得上的遮羞的衣衫,从不寒冷,也不见冻得发抖,不过此时这件衣衫已经谈不上能遮羞了。
“山里的积雪太厚,根本看不见路,我们还是不要步行的。”宁息拉着惊魂未定的姐姐,却转头看向身后皱眉,很是不爽的左农。
左农又是一手一个,这次的动作比之前还要粗鲁,之前好歹是搂住了两人的腰,这次是直接拎着两人,脚尖轻点地面往红山村方向飞掠而去。
不过是几个脚尖点地,三人已经来到了村口。刚落地,左农放下宁息和宁渟,两人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宁息宁渟从书院回来啦?”
宁息抬起头,看到了村口那座盘根老树下的老村长,正笑眯眯的冲自己和宁渟招手。老村长身前还坐着一群蒙学的孩子,也纷纷侧头看向宁息和宁渟。
一切都没有改变,还是曾经的模样。可是,村子里的人不是早已经死了吗?宁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眼前的一幕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宁渟也疑惑的看着宁息,“怎么回事?村子里的人不是已经……?”
宁息摇了摇头,他回头去看左农,发现左农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此时他们身后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左农踩过的脚印。
“村长爷爷,你看到我身后的大叔了吗?”宁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开口问道。
提到左农,老村长和那群稚童脸上都流露出一丝惧意,不过老村长很快就用慈祥的笑容遮掩过去,“我可就瞧见你们回来了。”
看到老村长和孩子们的表情,宁息心中已经了然,她拉住姐姐冰凉的手,慢慢走近老村长,他微笑着说道:“村长,这么冷的天你还在这里讲故事呢?”
老村长从老树下起身,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近宁息和宁渟,可他踏过积雪的脚却没有留下任何脚印。宁渟看到这一幕脸色煞白。
“宁息变的健谈了,宁渟又不爱说话了?哈哈哈”老村长摸着胡子,看着两个孩子面容慈祥的打趣,接着他又开口问道:“水儿怎么没跟你们从书院回来呀?”
水儿是老村长的孙女,之前和宁息宁渟一起去的书院,同行的还有南瓜跟猴子,老村长这么问,想必是想自己的孙女了。
宁渟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宁息在书院的时候亲眼见过来福的魂魄,所以心中并无多少惧意,更多的是警惕。村长虽然生前是个极其和蔼慈祥的老人,但毕竟人鬼殊途,村里人的真实死因又不得而知。
“水儿姐留在书院过年,她说路途太远,又下了大雪,就不回来了。”曾经老实巴交的宁息现在说起谎信口而来,他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就变成这样子,印象中,在书院的时候他还不会说谎。
老村长面露失望,嘀嘀咕咕道:“这丫头也不说回来看看我。”
“村长,我父亲在家吗?”宁息小心翼翼开口。
老村长的慈祥的面容忽然就变了,变的狰狞,痛苦,扭曲。